克萊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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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看不懂的。

    文字不過兩三行,原也很有反覆熟讀的時間,但無論如何總是決不定。

    于是斷定為從先生來信,即是有了妨礙,不能授課的事,省去了看信的工夫了。

    出驚的老妪偶然也代筆,那就很容易了然。

    先生是用着便當的書記的。

    先生對了我,歡息過自己的字總太劣,很困窘。

    又說,你這面好得多了。

     我很擔心,用這樣的字來起稿,不知道會寫出怎樣的東西來呢。

    先生是亞覃本《沙士比亞集》(ArdenShakespeare)的出闆者。

    我想、那樣的字,竟也會有變形為活版的資格麼?然而先生卻坦然的做序文,做劄記。

    不甯惟是,曾經說道看這個罷,給我讀過加在《哈穆列德》(Hamlet)上頭的緒言。

    第二次去的時候,說道很有趣,先生便囑咐道,你回到日本時,千萬給我介紹介紹這書罷。

    亞覃《本沙士比亞》集的《哈谟列德》,是自己歸國後在大學講講義時候得了非常的利益的書籍。

    周到而且扼要,能如那《哈谟列德》的劄記的,恐怕未必再有的了。

    然而在那時,卻并沒有覺得這樣好。

    但對于先生的《莎士比亞》研究,卻是早就驚服的。

     在客房裡;從門鍵這一邊彎過去,有一間六席上下的小小的書齋。

    先生高高的做巢的地方,據實說,是這四層樓的角落,而那角之又角的處所,便有着在先生是最要緊的寶貝在那裡了。

    &mdash&mdash排着十來冊長約一尺五寸闊約一尺的藍面的簿子,先生一有空一有隙,便将寫在紙片上的文句鈔入藍面簿子裡,仿佛悭吝人積蓄那有孔的銅錢一般,将那一點一點的增加起來,作為一生的娛樂。

    至于這藍面簿子就是沙翁字典的原稿,則來此不久便已知道的了。

    聽說先生因為要大成這字典,所以抛棄了威爾士(Wales)某大學的文學的講席,騰出每日到不列颠博物館去的工夫來。

    連大學的講席尚且抛棄,則對于七先令的弟子的草草,正不是無理的事。

    先生的腦裡,是惟此字典,終日終夜槃醒磅礴而已的。

     也曾問過先生,已經有了■密特(Schmidt)的《沙翁字典》了,卻還做這樣的書麼?于是先生便仿佛不禁輕蔑似的,一面說道看這個罷,一面取出自己所有的《■密特》來給我看。

    先生其時頗得意。

    君,倘若做點和《■密特》一樣程度的東西,我也不必這樣的費力了,說着,兩個手指又一齊畢畢剝剝的敲起烏黑的《■密特》來。

     &ldquo究竟從什麼時候起,來做這樣的事的呢?&rdquo 先生站起身,到對面的書架上,仿佛尋些什麼模樣,但又用了照例的焦躁的聲音叫道,全尼(Jane)全尼,我的《道覃》(Dawden)怎麼了?老妪還沒有出來,已經在問《道覃》的所在。

    老妪還沒有出來,已經在問《道覃》的所在。

    老妪又出驚的出來了。

    而且又照例的HereSir的相窘一回退了回去。

    先生于老妪的一下并不介懷,肚餓似的翻開書唔,在這裡《道覃》将我的姓名明明白白的寫在這裡;特别的寫着研究沙翁的克萊喀氏這書是一千八百七十&hellip&hellip年的出版,所以我的研究還在一直以前呢&hellip&hellip自己對于先生說着将《道覃》放在原處所。

     我此後不久便不到先生那裡去了。

    當不去的略略以前,先生曾說日本的大學裡,不要西洋人的教授麼?倘我年紀青,也去罷。

    頗顯着無端的感到無常的神色。

    先生的臉上現出感動,隻有這一回。

    我寬慰說,豈不還年輕麼?答道那裡那裡,說不定什麼時候有什麼事,因為已經五十六歲了,便異樣的入了靜。

     回到日本之後,約略過了兩年,新到的文藝雜志上,載着克萊喀氏死掉的記事。

    是沙翁的專門學者的事,不過添寫着兩三行文字罷了。

    那時候我放下雜志想,莫非那字典終于沒有完功,竟成了廢紙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