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衛與壺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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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壺盧,但在他覺得極好,幾乎要上前将他捧住了。

    他心裡跳着,問道, &ldquo這個多少錢呢?&rdquo &ldquo因為是哥兒,算了一角錢罷。

    &rdquo老婆子說。

    人喘着氣說道, &ldquo那麼,不要再買給别人,我就立刻拿了錢來。

    &rdquo他反複的叮囑,随後跑回去了。

     不到一刻,他漲紅了臉,呼呼的喘着氣走來,拿了壺盧,又跑回去了。

     他自此以後,再也不能同這個壺盧分離。

    便是上學校,也帶了去。

    随後就是在授課時間,也在書桌底下磨擦着壺盧。

    級任教員發見了這事;因為在修身的時間,所以教員愈加生了氣了。

     從别處來的教員,對于本地人的喜歡壺盧,本來很不中意。

    &mdash&mdash(浪花節和壺盧,是本地的流行物。

    )這個教員是喜歡武士道的,雲右衛門到來的時節,就是在他平日連走過都有點懼憚的新地(二)的小戲館裡,唱演四天,他也要去聽三天的;學生在運動場上唱着浪花節,他也不大發怒;但是為了清兵衛的壺盧,卻氣得聲音都發了抖。

    他終于說,&ldquo這究竟不是将來有出息的人!&rdquo于是他将他苦心經營的壺盧當場沒收了。

    清兵衛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注二)浪花節是日本一種歌曲,多講武士的故事。

    雲右衛門是現代一個唱浪花節的人,惠門鼓吹武士道。

    又新地本是新開路的意思,但關西俗語當作遊廓的名稱。

     他青着臉回到家裡,坐在被爐裡,隻是惘然的坐着。

     這時候挾着書包的教員,走來訪他的父親。

    清兵衛的父親作工去了,恰不在家。

     &ldquo這些事情,本來是應該由家庭代為管束,&hellip&hellip&rdquo教員這樣說着,向着清兵衛的母親攻擊過來。

    母親隻是非常的惶恐罷了。

     清兵衛看見這教員的固執,忽然的恐慌起來,抖着嘴唇,在屋角裡縮得很小的躲着。

    在教員背後的柱子上,挂着許多收拾好了的壺盧。

    現在不要被他發見了麼,清兵衛心裡很着急。

     說了許多責備的話之後,教員終于不曾留心到那些壺盧,迳自去了。

    清兵衛這才安心。

    他的母親哭起來了,而且很拖沓的說了許多廢話。

     不久清兵衛的父親從工作場回來了。

    他聽了剛才的話,立刻将旁邊的清兵衛抓住,好好的打了一頓。

    清兵衛在這裡也被叫作&ldquo将來決定沒有出息的東西。

    &rdquo又被罵道,&ldquo像你這樣的東西,給我出去罷!&rdquo 清兵衛的父親忽然看見柱子上的壺盧,便拿了大鐵錘來,一個一個的都敲破了。

    清兵衛隻是青着臉沉默着。

    眼淚也沒有出來。

     教員将他從清兵衛沒收的那個壺盧,仿佛是什麼穢物,投棄似的,給了學校裡的年老的一個聽差。

    聽差拿了壺盧,回到自己的熏黑的房裡,挂在柱子上。

     過了兩個月左右,聽差偶然缺少一點錢用,忽而想到這個壺盧,不論多少錢都好,将他賣了罷;他便拿到近地的一間古董店裡,叫他估價看。

     古董店裡的人把壺盧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忽然裝出冷淡的神氣,推在聽差的面前,說道, &ldquo要是五塊錢,便留下罷。

    &rdquo 聽差出了一驚,但他是一個能幹的人,便從容的說道, &ldquo五塊錢是一定舍不得賣的。

    &rdquo古董店立刻增到十塊。

    但是聽差也不答應。

     末後用了五十塊錢,古董店才将壺盧到了手。

    &mdash&mdash聽差這一回差不多從教員手裡白白的得了他四個月的薪水,心裡暗自歡喜。

    他對于教員自然不說,便是清兵衛那邊也裝作沒事一般,所以關于這壺盧的行蹤沒有一人知道的。

     然而後來古董店将那個壺盧用六百塊錢賣給鄉間的一家富戶,這件事便是那能幹的聽差也想像不到了。

     &hellip&hellip清兵衛現在正熱心于繪畫。

    他得到了這個的時候,急恨教員的心思,和怨恨那用了鐵錘将他所愛的十幾個壺盧都敲破的父親的心思,都早已沒有了。

     但是他的父親對于他繪畫的那件事,又漸漸的說起廢話來了。

     一九十二年十二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