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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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過澡,搽了點油脂,還抹了一身的爽身粉,同時,雙腳踩在浴巾上搓着腳趾。

    她細細地打量着身體兩側的線條,心想不知過多久這嬌美、纖柔的胭體就會開始松弛發胖。

    大概六年吧,但眼下我——實際上我的體态可以同我認識的任何一個女子比美。

     她并非誇張。

    現在的尼科爾和五年前的尼科爾在體形上唯一的差異便是,她不再是個年輕的姑娘了,她對時下崇拜青春的潮流,對那些充塞着姑娘小夥的影片耿耿于懷,在這些影片中,那些孩子氣的人物被千篇一律地表現為這個世界的生活和智慧的繼承者,她不禁對青春産生了一種嫉妒之情。

     她第一次穿上了已買了多年的一件白天穿的拖地長裙,并虔誠地用夏娜爾十六①式飾件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當湯米中午一點駕車來到時,她把自己整治得猶如一座修剪一新的花園—— ①夏娜爾(1883-1971),法國著名時裝設計師和香水制造商,她設計的時裝常常綴有許多飾件,“夏娜爾十六”是她設計的一種時裝款式。

     這有多美,又受到愛慕追求,又披上了一件神秘的面紗!當她是個如花似玉的女孩時,曾失去了兩年寶貴的時光——此刻,她覺得她像是在獲得補償。

    她歡迎湯米,仿佛他是當年拜倒在她腳下的衆多男子中的一個。

    她走在他前面,而不是走在他身旁。

    他們穿過花園,朝一把遮陽傘走去。

    要是一個漂亮女人樂觀自信,那十九歲和二十九歲沒有什麼差别,而且,具有豐富的内心世界的二十九歲的女人不再對外部世界貪得無厭。

    十九歲少女目空一切,猶如一個軍校學生,而二十九歲的女人則可比作凱旋歸來的昂首挺胸的戰士。

     一個十九歲少女從引人注目中獲得自信,而一個二十九歲的女人的自信則有更深邃的養料。

    心裡蠢蠢欲動,她就明智地選擇開胃酒;而感到心滿意足,就品嘗餘味無窮的魚子醬。

    幸運的是,無論在哪種情況下,她似乎并不過早地去考慮未來的歲月,生怕她的判斷力會因驚恐或患得患失的心理而遭損害,但不論是十九歲,還是二十九歲,在她眼裡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尼科爾不指望那種朦胧的精神羅曼司——她要的是一次“風流韻事”。

    她企求來一次變動。

    她明白,按迪克的想法,以一種膚淺的觀點來看,缺乏感情基礎而一味放縱情欲,從而使大家遭受到傷害是下作之事。

    從另一方面看,她将眼下這種狀況歸咎于迪克。

    她甚至天真地想,這樣一種舉動也許會收到治療的效果。

    整個夏天,讓她深有感觸的是,她看到人們恰恰做那些誘惑他們去做的事,而不受任何處罰——更有甚者,盡管她不想再欺騙自己,但傾向于認為,她隻是試着走走,而且随時都可以撤下來。

     在一處陰涼的地方,湯米伸出白哲的臂膀猛地将她摟住,把她轉過身來對着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

     “别動,”他說,“現在,我要好好看一看你。

    ” 他的頭發有股香味,外套有淡淡的肥皂氣味。

    她抿着雙唇,不露笑容。

    他倆隻是對視了一會兒。

     “你看了喜歡嗎?”她喃喃道。

     “說法語吧。

    ” “好的,”她用法語又問,“你看了喜歡嗎?” 他将她摟得更緊了。

     “你的一切,我都喜歡。

    ”他口氣有些遲疑,“我想我熟悉你的臉,但看來有幾分陌生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有一雙鈎子般的媚眼?” 她掙脫開來,又驚又氣,用英語叫道: “這就是你要說法語的緣故?”這時仆人端來雪利酒。

    她平靜了一些說,“這樣你就可以更好地來欺負我?” 她一屁股坐到有着銀白色布墊的椅子上。

     “我手邊沒有鏡子,”她又用法語說,但語氣幹脆,“但要是我的眼睛跟以前不同,這是因為我又恢複了健康。

    恢複健康也許意味着我回到了真正的自我——我猜想,我的祖父是個騙子,我天生就是個騙子,所以我們都是騙子,這下你的好做推斷的心理該滿足了吧?” 他看來幾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