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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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到一座待售的房子,使我的納稅額達到取得被選舉權所需的數額。

    買房産所需的資金,我指望你能借給我。

    萬一我死了,或是失敗了,損失也不會大到足以影響你我之間的友誼。

    我将用房租來支付資本的利息,我還會留心等個好機會,務必使你在這筆萬不可少的抵押借貸中不受絲毫損失。

     啊!親愛的萊奧波德,任何賭徒,口袋裡裝着剩下的财産,最後一夜在外僑俱樂部賭成個腰纏萬貫或傾家蕩産時,也不曾象我每天在名利的賭博中賭最後一盤時那樣,耳朵裡鳴聲不斷,手裡捏着一把緊張的冷汗,腦袋裡亂哄哄,身上陣陣寒戰。

    唉!我唯一的親愛的朋友,我眼看鬥争了将近十年。

    在這場和人鬥、和事鬥的戰鬥裡,我耗盡精力,算盡機關,可以說,我已經虛弱不堪了。

    看來精力充沛,身體健康,其實是虛有其表,我感到自己垮掉了。

    每過一天,我的内心就多一分損失。

    每作一次新的努力,我就感到下次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為了争取幸福,我才有力氣,有力量。

    如果幸福不把玫瑰花冠戴在我的頭上,我就要完了,我會成為行屍走肉,對這個世界再無所求,什麼也不想當了。

    你知道,權力和榮譽,我所追求的這些巨大的精神财富,其實是次要的:對我來說,這隻是獲取幸福的手段,隻是安放我偶像的基座。

     象古代的賽跑運動員,到達終點時已經奄奄一息!眼看财富和死亡同時光臨!愛情熄滅的時候才得到所愛的人!赢得幸福生活的權利時,再沒有能力去享受!……噢! 古往今來,有多少人都是這樣的命運! 當然,坦塔羅斯①有時候也會停下腳步,抄着雙手,視死如歸,拒不充當永遠被愚弄的角色。

    如果有什麼事情使我的計劃歸于失敗,如果在外省的灰土裡滾爬以後,為了獲得選票,象一隻饑餓的老虎似的奴顔婢膝地圍着這些批發商人、這些選舉人打轉以後,如果把我本來可以在大湖湖畔觀望她所觀望的湖水、在她的目光之下安眠和傾聽她講話的時間,耗費在一些針頭線腦的乏味官司中以後,我還爬不上議會的講壇,給我的姓氏争得榮光,以便取代阿爾蓋奧洛這個姓氏,那麼,我也會和坦塔羅斯一樣的。

    不但如此,萊奧波德,有些日子我感到迷迷糊糊,萎靡不振;尤其在長久的遐想中,我預先體味着愛情的幸福和歡樂時,從我的靈魂深處,泛出一陣陣難忍的惡心! ①坦塔羅斯,希臘神話中主神宙斯之子,呂狄亞的國王,因欺騙衆神,被罰永受饑渴之苦。

    他站在大湖中央,湖水深及他的下颔,但想喝水時水即減退;他頭頂上是果實累累的樹木,但想摘美果時,樹枝即升高。

    此典故後來用以形容可望不可即的痛苦。

     欲望在我們身上是不是隻有一定的力量?過度的損耗是不是會使它消失?話說回來,此時此刻,我的生活還是美好的,信心、工作和愛情照亮了我的生活。

    再見了,我的朋友,我擁抱你的孩子們,向你賢惠的妻子問好。

     你們的阿爾貝 羅薩莉把信看了兩遍,把大緻的意思銘記在心裡。

    她突然窺探到阿爾貝以前的生活,因為她敏銳的智力給她解釋了種種細節,使她掌握了全貌。

    她把這封自白信和《評論》上刊載的小說一比較,對阿爾貝就認識得一清二楚了。

    當然啦,這顆可愛的心靈、這股剛強的意志本來已不同凡響,她自然又作了若幹誇張。

    她對阿爾貝的愛情于是變成了激情,加上她正當青春妙齡,又孤獨煩悶,性格裡有藏而不露的毅力,這激情更加來勢兇猛。

    在少女身上,戀愛本來就是自然法則在起作用,當鐘愛的對象是一位出類拔萃的男人時,熱情就會在少女的芳心裡泛濫。

    因此,僅僅幾天之内,德·瓦特維爾小姐愛情的狂熱就達到了幾乎是病态的、十分危險的地步。

    男爵夫人對女兒很滿意,女兒全神貫注地想着心事,對母親不再違拗,仿佛用心做着各種女紅,成為一個順從的女兒,實現了母親的美好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