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半下午了我應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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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有請二位老人家原諒。

    我死後,請在胡橋鎮上,面對甬江建立墳地。

    墳地以外,請寫兩塊碑,一寫梁山伯之墓,一寫祝英台之墓。

    等着不久的時候,兒的話是會靈驗的。

    關于兒的東西,隻有一樣,須為殉葬,就是祝英台送我的兩隻玉蝴蝶,這兩隻玉蝴蝶,現時在我身上。

    &rdquo 梁秋圃道:&ldquo我兒真是不幸,白發人斷送黑發人,是人生最可憐的事,哎!我兒說的話,自然辦到。

    惟寫兩塊碑的事,恐怕不能照辦吧?因祝英台系祝家姑娘,而且活跳新鮮的人,這碑立起來怕人家不願意啊。

    &rdquo 梁山伯道:&ldquo那也不妨,盡管寫起來。

    到立梁山伯的墓碑的時侯,祝英台的墓碑,暫時埋在土内也可以。

    &rdquo 梁秋圃道:&ldquo埋在土内,又有何用呢?&rdquo 梁山伯道:&ldquo那你老人家就不用管。

    &rdquo 梁秋圃道:&ldquo好!就依兒的言語。

    &rdquo 高氏聽了兒子的話,隻背對了燈光,兀自流淚。

     梁山伯道:&ldquo你老人家,且莫要哭,兒子還沒有死。

    &rdquo 高氏揩着眼淚道:&ldquo自然,我總是指望兒子活着的,你說這話,叫我這年老的娘,還有什麼指望呢?&rdquo 梁山伯聽了老娘的話,一陣心酸,也不由得自落兩點眼淚。

    粱山伯是躺着的,把棉被蓋着身體,臉子挨着枕頭,淚滴在枕頭上。

    那顴骨下稀松的肌肉,都浸得濕透了。

    梁秋圃把絲棉被慢慢給梁山伯蓋好,拿出舊的白羅巾,把眼淚水由眼睛邊到滿臉,給他擦幹。

    又用手輕輕拍着棉被,才從容的道:&ldquo好好的睡吧。

    也許今天睡一宿,明天就慢慢的好了。

    現在叫四九進來睡。

    &rdquo 梁山伯聽說,點點頭。

     高氏道:&ldquo四九睡着的時候,我每回進房來三四次,他知道嗎?&rdquo 四九在外面答應着走進來,才道:&ldquo也有一兩次知道的。

    &rdquo 梁秋圃站在高氏後面,把嘴對床上一撇道:&ldquo自今晚起,睡覺要驚醒點。

    &rdquo 四九會意,連聲答應是。

    但是這一晚上,尚幸無事。

    這樣子結果,梁山伯雖沒大好,也沒有大壞。

    一連三天,都是如此。

    到了第四天頭上,太陽剛斜照東邊壁上,大概半下午,梁山伯睡着半迷糊的時候,見五色雲端,幻成了整個太湖石,太湖石又高又大。

    至少有十丈高,石正中開了一個極大的洞門。

    太湖石也會騰雲駕霧,且慢慢的望上升。

    那洞門忽然走出個挽官髻,穿宮裝的女子,向他招手道:&ldquo來呀來呀,快上天啦。

    &rdquo梁山伯看這女子有點兒像英台,但仔細的看去又不是的。

    正要叫喊,卻驚醒了過來。

    一看秋圃、高氏、四九三個人,都站在床面前。

    問道:&ldquo現在什麼時候?&rdquo 梁秋圃對院子裡看看太陽影子道:&ldquo大半下午了。

    &rdquo 梁山伯慢吞吞的道:&ldquo我請示二老,我死後,将我葬在胡橋鎮,可以辦理嗎?&rdquo 梁秋圃垂着淚道:&ldquo當然可以辦理。

    &rdquo 梁山伯道:&ldquo謝謝兩位老人家,恕我不能起來叩謝,就在枕頭上叩謝二老吧。

    &rdquo說着,頭歪着在枕頭上連連搖曳了幾下。

     高氏早是不能說什麼了!隻是手扶床沿,望着梁山伯,唏唆的哭。

     梁山伯望着四九道:&ldquo四九,你過來。

    &rdquo 四九連忙擠過來,将身子俯着依靠床沿。

     梁山伯道:&ldquo我很對不住你,跟我七八年,一點兒好處沒有得到。

    但我的二老決不會虧待你的,請你放心。

    &rdquo 四九連連說是。

    淚珠子落個不止。

     梁山伯道:&ldquo還要跑一回路,我死之後,家事不用你管,你趕快到祝家去報信,你說,我家還沒收殓,靜等小姐前來,以為最後一面。

    祝小姐聽說,一定會來的。

    &rdquo 四九答應不出來,淚珠落着,隻管點頭。

     梁山伯道:&ldquo爹,媽,剛才爹爹說了,已大半下午了,我要走了。

    &rdquo 高氏走靠附近床沿道:&ldquo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你不能走呀。

    &rdquo 梁山伯兩隻手由絲棉被伸出,一隻手牽着梁秋圃,一隻手牽着高氏,很久很久,不能作聲。

    最後才道:&ldquo我對不住你二位老人家。

    但是男女婚姻事件,千萬不能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主,總要聽憑兒女自願。

    你二老是能聽憑兒女雙方自願的。

    但祝家父母卻不然,隻曉得勢力,父母虛榮。

    兒這一死,叫做父母的看看,尚有為男女婚姻事件以死力争的人。

    &rdquo 說到這裡,聲音模糊,慢慢四肢無力,便覺有進氣無出氣,梁秋圃将他兩隻手輕輕的放下,與身子放平,就覺得進出都沒有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