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醫生 Ein Landar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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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大夫,讓我死了吧。

    &rdquo我看看四周,沒人聽見他的話。

    他的父母沉默地站着,身體微微前傾,等待我的判決;他姐姐送來一把椅子,讓我放診具包。

    我打開提包,在裡面尋找診具。

    床上的年輕人不斷地将手伸向我,要我記住他的請求,我拿起一把鑷子,借着燭光檢查了一下,然後再放回去。

    是的,我有如亵渎神明那般地想,在這樣的狀況下,衆神幫了忙,送來需要的馬,由于情況緊急,又加了一匹,還送了一名馬車夫&mdash&mdash 這時我才又想起羅莎,這裡距離她十幾千米,馬車前有一對難以駕馭的駿馬,我該怎麼做,該怎麼救她,該怎麼将她從車夫的身下拉出來?現在,這兩匹馬不知怎的松開了缰繩,我不知道它們是如何從外面撞開窗戶的,各自找到一扇窗,把頭伸進來探看病人,無視這家人的驚呼。

     我馬上回去。

    我想着,仿佛這兩匹馬在催促我動身,我卻默許病人的姐姐将我的毛皮大衣脫下,她以為我熱得發昏了。

    病人的父親給我倒了杯朗姆酒,拍拍我的肩,以奉獻出珍寶的舉動表明對我的信任。

    我搖搖頭,這位老人的狹隘思想使我感到不适,正因為這樣,我才拒絕喝這杯酒。

    病人的母親站在病榻前向我招呼,我順着走過去,正當一匹馬對着房間天花闆嘶鳴時,我把頭抵在年輕人胸前,他在我潮濕的胡子下打了個寒戰。

    這證實了我所知道的情況:這個年輕人是健康的,隻是在母親過度的照料下喝了太多咖啡,有些氣血不足罷了,但還是健康的,最好一把将他趕下床。

    我不是自以為能改變世界的人,所以隻有讓他一直躺着。

    我是這一區聘用的醫生,我兢兢業業,甚至到了有些過分的地步。

    我收入微薄,卻待人慷慨,随時準備幫助窮人。

    我還得照顧羅莎,如此一來,這個年輕人想死可能是對的,因為我也想死呢。

    在這漫長的冬日,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呢!我的馬已斃命,村裡也沒有人願意借馬給我。

    我得自己從豬圈裡拉出牲口,要不是剛好有馬,我就得用豬拉車了。

    事情就是這樣。

    我向這家人點點頭。

    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就算他們知道了,也不會相信的。

    開藥方很容易,但要與人溝通卻很困難。

    現在,這次夜診即将結束,人們又讓我白跑了一趟,對此我早已習慣了,整區的居民借着夜間急救鈴來折磨我,這次我還得犧牲掉羅莎,這個漂亮的女孩住在我家這麼多年,我幾乎沒怎麼注意過她&mdash&mdash這樣的犧牲太大了,我一定要好好斟酌,想着怎麼讓自己不要去責罵這家人,他們再怎麼做也沒法将羅莎還給我了。

     當我合上診具包,用手示意要取毛皮大衣時,這家人站在一起,病人的父親嗅了嗅他手中的那杯朗姆酒,病人的母親也許對我感到失望&mdash&mdash是啊,他們究竟在期待什麼呢?&mdash&mdash她噙着淚水,咬住嘴唇。

    病人的姐姐則揮舞着一條沾滿血迹的毛巾。

    我不知怎的竟準備承認,這個年輕人也許是真的病了。

    我走向他,他對我微笑,仿佛我給他端來了最強效的湯劑&mdash&mdash啊,現在兩匹馬嘶鳴着,這嘶鳴聲定是上天的安排,要讓我輕松地做檢查&mdash&mdash如今我發現,對,這個年輕人病了。

    他的身體右側,接近臀部的地方,有一個手掌般大小的傷口,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玫瑰色,深處顯得暗沉,邊緣則稍淺,顆粒細軟。

    凝結的血塊不均勻地分布着,猶如裸露的煤礦。

    這是遠看的情況,近看的話,就會看見惡化的樣子。

    看見這樣的傷口,誰能不發出輕輕的唏噓聲呢?蠕蟲黏附在傷口内部,它們的長短、粗細與我的小指相當,身體呈粉紅色,并沾染了血污,白色的小頭與許多小腿蠕動着,往傷口的淺色處爬去。

    可憐的年輕人,沒人幫得了你了。

    我找出了你的大傷口,你身上的這朵花将會帶你走向毀滅。

    全家人都很高興,他們看着我工作,姐姐将這情形告訴母親,母親告訴父親,父親再告訴一些客人,他們正踮着腳,踩着月光走進敞開的門,還伸開雙臂來保持身體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