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唐長老坐困火雲樓 小行者大鬧五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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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平平道理沒低高,就是靈山也不遙。

     既已有人應有鬼,須知無佛便無妖, 死生禍福憑誰造,苦樂悲歡實自招; 若識此中真妙義,求經求解亦徒勞。

     話說唐半偈與小行者師徒四衆,自分身解脫而來,一路上無挂無礙,好不快活,又不知不覺行了數千裡路,忽又一座高山阻路。

    唐半偈在馬上看見,便問小行者道:“前面怎麼又有高山了?”小行者道:“從大唐國到靈山,算起程途來有十萬八千裡之遙;似這般高山峻嶺也不計其數,隻好看做平平大道,坦坦而行,方容易得到。

    我們出門才過不上三、五處,怎麼就驚訝起來?”唐半偈道:“不是驚訝,隻恐其中又有妖魔。

    ”小行者道:“山嶽乃靈秀聚藏之處,斷沒有個空處生設之理,不為妖魔竊據,定有仙佛留蹤。

    我看此山雖然高峻,卻祥光瑞氣,郁郁蒼蒼,多分是個聖賢所居。

    師父放膽前行,不須害怕。

    ”唐長老聞言,再擡頭又将那座山一看。

    隻見: 龍蟠空際,青巍巍高插雲霄。

    虎踞寰中,碧沉沉下臨泉壤。

    方隅廣闊,從東而望,莽蕩蕩未知哪一面為西,道路修長,自南而觀,遠迢迢不識哪一條是北。

    蒼煙影裡,圍不轉,抱不合,盡是千年老樹;岚氣光中,攀不着,跻不上,無非萬丈危峰。

    日色正晴,而細細半空飛雨,大都石觸流泉;風聲不作,而隐隐四境聞香,無非澗沖瀑布。

    松梢白鶴成群,裝點出丘壑清幽;嶺上玄猿作隊,描畫得幾巒靈異。

    紅不是花,丹不是葉,赤不是霞,绛雪滿山光灼灼;秀不是草,靈不是藥,滑不是苔,紫芝遍地色離離。

    爛玉充饑,不羨胡麻之服;露珠解渴,何煩瓊杵之漿。

    日月至明,常不見煙雲殊幻;山川膚寸,忽然生氣候不齊。

    四山岩穴高深,九夏不能消背陰之冷霜;絕頂觀瞻最遠,半夜可以見滄海之出日。

    上碧落而下黃泉,真堪頂踵兩闾;宗靈鹫而祖須彌,足以兒孫五嶽。

     唐半偈在馬上細細觀看,見山中煙雲皆有溫和之氣,樹上鳥雀毫無怪異之聲。

    因贊歎道:“履真,你看得果明,論得最當,但不知是甚地方?我們須趕入山去,尋個人家問問,方知端的。

    ”小行者道:“師父說得是。

    ”因将龍馬加上一鞭,大家追随着趕進山去。

    又行了三、五裡,早望見兩山回合處,高聳出許多獸頭屋脊,心知非寺即觀。

    因随着徑路轉到山門前看時,見果是一所仙觀,忙将馬勒住,跳将下來。

    等小行者三人走到,遂将馬交與沙彌牽着,然後一齊走入觀來。

    正不知是甚麼所在,到了二山門,忽見立着一片石,石上兩行字寫得分明道: 萬壽山洞天,五莊觀福地。

     唐半偈看了,忽然省悟道:“原來就是此處,果然是聖賢所居。

    履真所見不差。

    ”豬一戒笑道:“師父原來是走過的?”唐半偈道:“我何曾走過?”豬一戒道:“既未曾走過,為何曉得?”唐半偈道:“曾聞得有人傳說,此山乃鎮元大仙修真之處;昔日唐玄奘佛師往西天求經時,曾在此處經過。

    不期你祖大聖一時魯莽,将他觀内草還丹人參果樹打倒,鎮元大仙不肯甘休,兩家大傷和氣;後來虧了觀世音菩薩醫活了果樹,方才解了此結,我所以得知。

    就是水程上也開載有萬壽山名目。

    今日既有緣到此,我們進去瞻仰一番,也不為空過。

    ”小行者聽了歡喜道:“原來我祖大聖與他是舊相識,該進去拜望拜望。

    ”四衆一面說一面柱裡走。

    将走到大殿,隻見殿内走出兩個道童來相迎,忽看見他師徒四人模樣,隻管估上估下吃驚打怪,不敢開口。

    唐半偈便問道:“二位小師兄見了我們,為何這等驚訝?”兩道童方應道:“我看四位老師父又象認得,又象不認得,故此驚疑,不敢輕易動問。

    ”小行者笑道:“好胡說!既認得就認得,若是不認得就不認得,為甚又認得又不認得,說這樣跷蹊話兒?”兩道童道:“不是俺們說活跷蹊。

    隻因二、三百年前曾有一位唐三藏師父,帶着三個徒弟,俨然與四位老師父一般嘴臉,故疑疑惑惑說個認得;今細看四位老師父面貌雖同,而言語老少又有些略不同處,故疑疑惑惑說個不認得。

    ”唐半偈聽了笑說道:“二位小師兄眼力果然不差,莫非就是明月、清風二位麼?”兩道童道:“我二人正是,老師父為何也得知?”唐半偈道:“因你說起,我故揣知。

    昔年那四位求經的師父今已成佛了;我們四衆,乃新奉大唐天子之命重往靈山去的,雖則是同源共派,卻已後先異體,怪不得你二人疑惑。

    ”明月、清風道:“既不是舊相知,另是新客,且請問:昔年唐師父既已請了經去,便已完了善果;今日老師父又到靈山見世尊做什麼?”唐長老道:“隻因唐佛師求來的真經,世人不得其解,漸漸入魔。

    故唐天子命我貧僧又往靈山去求真解。

    ”明月、清風笑道:“大道誰人不具,哪個不知,連經也是多的,何況既有經經即是解,又求些什麼?中國人怎這等愚蠢!又要老師父奔波勞碌;象我們這裡,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