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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态度,顯得那樣興奮,正像希特勒先生展開了他的演講稿一樣。

     下一節的舞蹈開始了,音樂像雨點般的散布在全場的空氣中。

    老俞的高亢的語聲,不時穿破了音樂的密網,中間還夾着一個&ldquo麒派&rdquo的嗓子,雙方一搭一檔,一吹一唱,那是那個橘皮臉的矮子。

     隔座,挺漂亮的那一對,并不曾起步。

    他們等着所謂&ldquo小劉&rdquo,等得正自無聊,在樂聲的交響中,能清楚地聽到老俞這邊的談話。

     &ldquo喂!那個黃傳宗,你知道不知道?&rdquo老俞開始燃上一支煙。

     &ldquo那是一條頭号米蛀蟲,怎麼會不知道。

    &rdquo矮子像空谷回聲似的回答。

     &ldquo這條米蛀蟲,新近抛下了他的米袋,應了老閻的邀請,你知道嗎?&rdquo &ldquo這新聞還在報紙上面冒着熱氣哩!據說,他是中毒死的。

    &rdquo矮子說。

     &ldquo人人知道黃傳宗是中毒死的,但,他是怎樣中的毒?在幾百萬的人口中,恐怕未必有人知道吧?&rdquo &ldquo難道你知道?&rdquo &ldquo當然!&rdquo 隔座挺漂亮的那一對,男子的背部,本是向着老俞的背部。

    此時,一顆滿塗司丹康的漂亮頭顱,在半明滅的燈光中,突然發出了閃動。

     &ldquo你将詳細的情形說給我聽聽。

    &rdquo矮子要求着。

     &ldquo這事情有着一個太幽秘的内幕,很像一篇偵探小說哩。

    &rdquo老俞彈掉一點煙灰,他似乎賣着關子。

     &ldquo快說哪!&rdquo &ldquo别性急!要說明這事的内幕,先得把這老家夥的家庭狀況說一說:老家夥今年五十歲,是最近從囤積上發的财。

    他不但囤積米,同時他還囤積女人。

    他一共有六位太太,第六位姨太太娶到家裡,還不滿三個月。

    哈!你知道他的六姨太太是誰?&rdquo &ldquo是誰呢?&rdquo矮子反問。

     &ldquo說出來,你該起立緻敬哩。

    &rdquo老俞俏皮地故意說得那樣鄭重:&ldquo她就是這裡三個月前,鼎鼎大名的首席紅星哪!&rdquo &ldquo哦!李鳳雲嗎?&rdquo矮子說這四個字,完全用的是&ldquo麒社長&rdquo在台上賣力時的韻味。

     兩道視線從那漂亮女人的眼膜上有力地射上了老俞的後腦。

    &mdash&mdash該聲明的是,射在後腦上的,當然不是媚眼。

     這裡,老俞當然不知道他的後腦,已很幸運地遭受到了美人的顧盼。

    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ldquo不錯,你猜着啦!&rdquo &ldquo那樣火炭一般紅而熱的一個尤物,會嫁給一個籌備五秩大慶的老東西,可怪!&rdquo矮子的聲口,有點感喟,也有點嫉妒。

     &ldquo這正是努力于囤積的效果哪!你想囤米不想?&rdquo老俞向矮子打趣。

     矮子摸摸他的短髭,笑笑。

     &ldquo不過,除了金錢魔力之外,這老家夥追求那個女人,也曾費過一番甚大的努力的。

    這裡面,很有不少笑料哩。

    &rdquo &ldquo什麼笑料?&rdquo &ldquo單說,老頭子自從娶了這尤物進門,她有一百樣的需要,老頭子自動會依她二百樣。

    遺憾的是,有一件最要緊的事,竟絕對無法依從,因此,那個女人始終還是不滿意。

    &rdquo &ldquo什麼事情不滿意哪?&rdquo &ldquo年齡!&rdquo 矮子又摸摸他自己的短髭。

    老俞接下去說: &ldquo為了那女人不滿意他的年齡,真使這老家夥感到了極度的悲痛!如果人類的年歲,可以移交到狗的身上,如果有一條狗,肯把這老家夥過剩的年歲接受過去,我知道他一定肯對這狗,喚一聲爸爸的。

    &rdquo &ldquo鋪!&rdquo一口飲料從矮子的短髭間噴了出來。

     &ldquo哈哈哈!&rdquo在别座上似乎有一種陰冷的笑聲随着輕佻的眼光落到了那對漂亮男女的桌子上。

     那個妖媚的女人,眼角中燃燒起了怒焰。

    蓦地,她從她的座位上,婀娜地站起來,她用詛咒的口吻,命令那個男子說:&ldquo走!&rdquo 漂亮家夥以一種臣下服從皇後的姿态,立刻應聲站起,他把一件披在椅背上的米色上裝拿在手裡,站立着,伸手插進衣袖,忽然,他又放下上裝,重新坐下。

    同時,他向這女人投了一個暗示,示意她暫時忍耐。

    這女人圓睜着媚眼,看看這男人,又望望老俞的後影,終于,她含着怒,領悟似的又頹然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