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京畿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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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清苑──這是安德海打聽來的消息,慈禧太後沒有理由不信。

     經過徹夜的思考,她的態度變得很平靜了,「你們都說官文不能不用,他在湖北的功勞,都教曾家兄弟跟胡林翼給蓋了,現在你們說吧!」她說,「官文是不是獨當方面的人才?」 恭王、文祥和寶鋆都不作聲。

    官文為曾國荃嚴劾落職,那班從未出過直隸省境一步的「旗下大爺」,無不憤憤不平,因此才讓官文去當直隸總督。

    事實上直隸的一切軍事調度,都出於軍機的指揮,所以慈禧太後的指責官文,恭王不宜申辯,也無可申辯,唯有付諸沉默,靜等天顏轉霽。

     於是,上年十月汪元方病歿,出於文祥的保薦而奉旨「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的沈桂芬,越次陳奏:「啟奏兩位皇太後,今日的局面,亦未可完全歸罪於官文。

    朝廷並用恩威,一秉大公,該處分的處分,該激勵的激勵,是非分明則將士用命。

    如今須有嚴旨,振飭疲玩。

    」 「我也是這麼想。

    」慈禧太後點點頭,「功名富貴來得太容易,就不拿朝廷當回事了。

    六爺,你說,前些日子讓李鶴年是怎麼辦來著的?」 「是讓他派豫軍,繞道到直隸,『迎頭壓剿』。

    」 「現在呢?」慈禧太後有些激動了,「豫軍是從撚匪後面攆,由南往北,把撚匪攆到京城裏為止。

    」 語言已經相當冷峻,而神色更為可畏,慈禧太後每遇震怒時,額際的青筋就會凸起,此時天顏咫尺,清晰可見。

    恭王心想,不必讓她親口交代了,自己知趣吧! 於是他說:「疆臣互相推諉,有負委任,其情亦實在可惡。

    如今非請旨嚴譴,不能讓他們生警惕之心。

    臣等幾個商量好了,再跟兩位皇太後回奏。

    」 「好吧,你們去商量。

    」慈禧太後又說:「外面的情形,我都知道,官文是個自己拿不出主張的人,左宗棠跟李鴻章可又喜歡自作主張。

    果然把事情辦妥了,也還好說,又不辦事,又不聽話,那可不行!」 這番話聽入恭王耳中,深有所感,第一是警惕;第二是領會──慈禧太後看得很清楚,左宗棠和李鴻章的自作主張,確是令人心煩,看起來一味遷就,亦非善策。

     因此回到軍機直廬,他憤憤地把帽子一摔,大聲說道: 「撕破臉幹吧!」 「六爺!」文祥正一正臉色勸他,「局面很紮手,打你這兒先得沉得住氣。

    」 「這話得兩說。

    朝廷沒有一點兒聲色,何以激勵人心?」寶鋆順著恭王的意思說:「咱們商量處分吧!」 該受處分的人是很明白的,官文、左宗棠、李鴻章、李鶴年。

    官文和左宗棠比較好辦,有二李的現成例子在,不妨交部嚴議,費躊躇的是已經有了「降三級留任」處分的二李。

     河南一李由恭王自動提議,革去新近賞加的頭品頂戴。

    隻剩下一個李鴻章,照李鶴年的例子,自然是革去騎都尉的世職,但怕慈禧太後還會嫌處分太輕,回奏上去或許要碰釘子,所以商量的結果,除掉革騎都尉以外,另外褫奪雙眼花翎及黃馬褂,四個人當中,獲咎獨重。

     於是即刻擬了明發上諭,當面奏準後由內閣發抄。

    在內廷辦事的官員,首先得到消息,原以為撚軍隻不過剛過黃河,而明發上諭上敘明「撚匪北竄衡水定州一帶」,那是已經到了保定府,照這樣子看,要不了三天工夫,撚軍就能撲到京城,怪不得剛剛平了東撚的李鴻章會獲此嚴譴,實在是誤了大局。

     這一下,平白比較留心時局的官員,無不大起恐慌,紛紛打聽進一步的消息。

    消息最靈通的是軍機上的人,所以這一夜沈桂芬家,突然來了許多訪客。

     主人在恭王府,到二更天還不曾回家。

    有些等不到的,索性丟開煩惱,上東四牌樓,地安門,或者前門外大柵欄看燈去了。

    這天正月十三上燈,民間還不知道匪氛已經迫近,依然熙熙攘攘,「看燈兼看看燈人」,二更天還熱鬧得很。

     但另有些人,看沈桂芬在恭王府議事,到此刻還不回家,可見得局勢嚴重,越不肯走,好在這幾天金吾不禁,再晚也能通行,不怕回不了家。

     二更打後打五更──這跟宋朝四更打後打六更一樣,另有道理在內。

    燈節的五更實在是三更,暗示夜分已深,張燈的該熄燈,看燈的該回家,所以這個三更打五更的梆鑼,名為「催燈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