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合肥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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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不羈之材,血性忠勇,智略明達,近時武將中實所罕見。

    蘇省肅清非臣之功,劉銘傳與程學啟之功為多;任、賴撚股,蔓延數省,幸而殄滅,亦非臣之功,劉銘傳一人之功也。

    」又說:「現在營中生擒賊黨,皆供稱張逆惟恐劉銘傳復出,時時探問。

    微臣文弱,辦賊之才,自愧不如。

    」這樣大棒劉銘傳,一方面是為將來鋪敘戰功作張本;另一方面是有意貶斥左宗棠,意思是說,左宗棠自以為威望蓋世,而西撚怕的是劉銘傳,不是以諸葛亮自命的左宗棠。

    尤其請旨以劉銘傳總領「前敵馬步各軍」,原是朝廷賦予左宗棠的任務,現在由淮軍部將接手,等於表示左宗棠隻好做供李鴻章驅遣的部屬。

     這道奏章,除了如請降旨以外,照例抄發有關的統兵大臣「閱看」。

    左宗棠第一個看不起的就是李鴻章,所以看了這個「抄件」,那一氣非同小可,但眼前無奈其何,隻好先忍口氣,找機會翻本。

     機會很快地來了。

    劉銘傳自蒙「恩旨」,曾國藩又派人「勸駕」,加以李鴻章另有密劄,動之以情以外,詞氣間隱隱表示,收功在即,不可放棄此可能封爵的難逢之機。

    於是劉銘傳心動了,延聘名醫,把兩隻腳上的濕氣治得略微好些,勉強能上馬了,隨即動身到山東德州去見李鴻章,出動銘軍助剿西撚。

     十萬大軍,四面河海,圍剿萬把人的西撚,自無不能收功之理。

    就在劉銘傳到達前線的一個半月,張總愚所部投降的投降,被斬的被斬,最後左右隻剩下八騎,逃出重圍,被阻於山東聊城東面,運河支流的徒駭河。

     等官軍趕到,張總愚不見蹤影,那八個人被殺了六個,留下兩個活口,白刃加頸之下,那兩個人說,張總愚在徒駭河畔,與他們八個人訣別,自道罪孽深重,然後悲呼涕泣,投水而死。

     這天是六月二十八,李鴻章以六百裡加緊的專差,飛章報捷,朝廷在七月初一就得到了消息。

    國有大慶,王公大臣及內廷行走人員,照例要「遞如意」祝賀,兩宮太後加上皇帝,一遞就是三柄。

    珠市口的珠寶店、玻璃廠的古玩鋪,各式各樣的如意,被搜購一空,拜受張總愚之賜,憑空做了一筆好生意。

     於是論功行賞,李鴻章的一切處分,悉行開復,還賞雙眼花翎,另外賞加太子太保銜。

    而那個「賞格」,也毫不吝惜地頒了下來,李鴻章步官文的後塵,以湖廣總督當了協辦大學士,封爵拜相,讀書人的第一等功名,李鴻章都有了。

     對左宗棠的「恩典」,跟李鴻章一樣,隻是沒有那個「賞格」。

    最氣人的是,劉銘傳到前線不過一個多月,因為濕氣未癒,不良於行,幾乎沒有上過火線,結果由三等輕車都尉的「世職」,晉為「五等爵」中的一等男。

    此外淮軍將領,皆膺懋賞,在左宗棠看,都是僥倖。

     相形之下,以劉松山自陵西回師,首先入援畿輔的功勞,隻得了一個三等輕車都尉的世職,顯失其平,更令人不服。

     同時,左宗棠也不相信張總愚已經投水自殺,因為並無屍首為證。

    淮軍以時值盛暑,屍首必已腐爛,作為找不到的理由,這樣對朝廷作交代,太便宜了李鴻章。

    「淮軍善於冒功諉過,天下知名。

    」他對劉松山和原隸陳國瑞的郭寶昌說,「我倒不信邪!你們好好搜一搜,誰把張總愚搜出來,我保誰封爵。

    」 於是劉松山和郭寶昌部下的馬隊,在河北、山東邊境一帶,展開搜索,大亂雖平而防線不撤,大家都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同在直隸佈防的神機營,要求撤防,左宗棠置之不理。

    又上了一個奏摺,說是「追剿無功」,懇恩收回獎勵的成命。

     這個奏摺到京,直隸總督官文和率領洋槍隊駐紮天津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把左、李失和,形成糾葛的情形,也報到了軍機處。

    大家都知道他難惹,無奈西北禍亂,猶待平定,而曾國藩久萌退志,李鴻章不肯出關,唯有倚重左宗棠,不能不好好籠絡他一番。

     於是恭王與文祥、寶鋆、沈桂芬一連談了好幾天,統盤籌劃大局,有了初步的成議。

    撚軍既平,西北的軍務,列為大政之首,而有西撚回竄的前車之鑒,則平西北與保京畿,又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所以決定調動直隸總督,並且也商定了人選。

    至於西征的兵力,不妨從平撚各軍中遴選,但這要先聽聽左宗棠的意見。

    因此,奉召入覲的,不是新建大功的李鴻章,而是自稱「追剿無功」的左宗棠。

    這給了左宗棠一個「翻本」的機會,親自揮汗動筆,洋洋灑灑寫了一道復奏,把淮軍將領,批評得一文不值。

     他用譏刺的語氣寫了一筆:「淮皖諸軍皆新立功,其將領皆富貴矣!」毫不客氣地指出,以淮軍西征,是移「隱患於秦隴」。

    接著談餉,說淮軍一年隻發九個月,每人不過三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