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魯東會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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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提督」下帖子請吃飯,這頓飯豈是容易下嚥的? 所以大家事先在李同知家商量了半天,湊了兩千銀子作為「炭敬」,公推趙老師緻送,等酒過三巡,他咳嗽一聲,把兩個紅封套取了出來,起身離席,要來呈遞。

     劉銘傳倒很沉著,雖知是怎麼回事,要等他開了口再說,在另一桌做主人的郭松林卻忍不住了,大聲問道:「嗨,趙老師,你那是幹甚麼?」 「回兩位大人的話,附近這幾個荒寒小村,幸託蔭庇,特為預備了一點點敬意,請兩位大人賞收。

    」 「哎呀,真窩囊死了!」郭松林把眉毛眼睛都鄒在一起,「省三!你快跟大家說了吧!」 「趙老師請坐!」又好笑,又好氣的劉銘傳,叫戈什哈把愕然不知所措的趙老師扶回席上,說明了以輜重相贈的本意,接著又聲明:「不過目前還不能散發,等我們把這一仗打下來,留著那些糧秣被服,請各位為地方辦善後。

    今天備一杯水酒,先向各位說一下,心裏有個數,好早早籌劃。

    我再拍胸向各位說一句:要不了十天工夫,壽光就看不見一個撚匪了。

    」 這番話出口,被邀的客人,無不大感意外,那李同知人極能幹,隨即高聲說道:「兩位大人真正是愛民如子,憂民如傷。

    趙老師,我們得要為地方叩謝兩位大人的恩德。

    」 「應該,應該!」 客人都站了起來,趙老師和李同知走到下方替兩位主人磕頭,劉、郭二人遜謝不遑。

    亂過一陣,各回席次,劉銘傳乘機提出要求,不得收留撚軍,不得供給撚軍糧食,不得把官軍的情形洩漏給撚軍!各人守住自己的圩子,不與撚軍打交道,如果發現大股撚軍,隨時來報告,以便出隊攻剿。

     他說一句,大家答應一聲,看得出是各人真心願意聽從。

    郭松林十分高興,也十分佩服劉銘傳,這一手幹得很漂亮。

     賓主盡歡而散,隻有李同知一個人留了下來,說有機密奉陳。

    劉銘傳便把他和郭松林邀入臥室,關起門來密談。

     「有句話,本來我怕惹麻煩不敢說,兩位大人局量如此寬宏,我想說了也不要緊。

    」李同知說到這裏停了下來,要看他們兩人的意思再作道理。

     「不妨!」劉銘傳鼓勵著他:「你儘管實說。

    」 「是這樣,有人傳來一句話──這個人也不必說了,反正決非通匪,說李允有意投降。

    我不知他這話真假,而且也不敢幹預戎機,所以沒有理他。

    如果兩位大人覺得不妨一談,那條線我還可以接得上。

    」 「李允?」劉銘傳看著郭松林沉吟,似乎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郭松林是恨極了撚軍,也極不相信撚軍,但這裏凡事到底要聽劉銘傳作主,所以雖不贊成,也不開口。

     「李允跟賴汶光是曾九帥下金陵以後,一起投撚的,這兩個甚麼『王爺』都快五十歲的人了,跑也跑不動,是也該投降了。

    不過,」劉銘傳問道,「賴汶光怎麼樣呢?」 這句話,前幾天「接線」的人來,李同知就曾問過。

    據說賴汶光決不投降,尤其不肯投降李鴻章,因為李鴻章克復甦州,用程學啟的計謀,招降偽納王郜雲官,殺了偽慕王譚紹光,開齊門迎降。

    結果那些「王爺」、「天將」,為程學啟關閉營門,殺得光光,有此一段往事,賴汶光寧死不降。

    但程學啟殺降,李鴻章縱非指使,亦是默成,所以淮軍頗諱言其事。

    李同知知道這個忌諱,當然不肯說實話。

     「賴汶光如何,倒未聽見說起。

    」 如果賴汶光肯投降,劉銘傳倒願作考慮。

    李允雖也是東撚中的一個頭目,卻無甚作用,垂成之功,劉銘傳不願多生枝節,而且也知道郭松林決不贊成。

    不過官軍總應該予匪賊以自新之路,有人投誠,拒而不納,這話傳出去不好聽,所以他便用了一條「緩兵之計」。

     「這樣,拜託您老兄跟前途聯絡一下看,賴汶光怎麼說法?最好一起過來。

    」 「是!」李同知也看出來了,劉銘傳並無誠意,便站起身預備告辭。

     「老兄等一等!」劉銘傳很鄭重地告誡他說,「這件事就我們三個人知道。

    同時,傳話過去的時候,請你也不必說得太肯定。

    」 李同知一番熱心,至此消失無餘,根本不會再去傳甚麼話,接甚麼線。

    所以連聲答應:「遵命,遵命!」 他是走了,郭松林卻有些擔心,怕李同知跟撚軍有甚麼勾結。

    劉銘傳說他不敢,安慰了幾句,一個勁催他早早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