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深宮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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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慈安太後顯示了極好的風度,神色自若地看著慈禧太後說,「趁這兒沒有外人,咱們平心靜氣,好好兒商量一下。

    」 「是呀!」慈禧太後也發覺自己失態了,帶些忸怩地微笑著。

     「我看,咱們先得想一想,到底曾國藩還能用不能用?」慈安太後旋即補充:「我是說帶兵打仗。

    如果不能再辦軍務,他還可以幹別的。

    曾國藩的長處不是很多嗎?」 恭王很佩服她的看法,而且頗有驚異之感,想不到平日婆婆媽媽,似乎不大明白外事的人,會提綱挈領,抓住局勢的關鍵。

    「為難的正是這一層,」他一面深深點頭,一面答道:「竟看不出來,曾國藩還能不能帶兵打仗?說他師老無功吧,現在『長圍圈制』的法子也見效了。

    」 「不錯!」慈禧打斷他的話說,「曾國藩就是能穩得住,得有個人幫他,從前是他弟弟,現在是他門生。

    既然他力保李鴻章,就叫李鴻章接欽差大臣的關防好了。

    」 「那麼曾國藩呢?」慈安太後很快地又說:「讓他到京裏來一趟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 「這個主意好!」慈禧太後欣然附和。

     「是!」恭王心裏在想,曾國藩如能內用,可以抵銷倭仁的滯而不化,對於洋務的開展,大有裨益,照這個打算,便不宜讓他回任,所以這樣答道:「既然曾國藩來京陛見,一時不便開欽差大臣的缺,可否讓李鴻章暫時署理?」 兩宮太後都同意他的辦法。

    恭王退了出來,隨即擬上諭進呈,同時找了寶鋆來,把派綿森和譚廷襄到湖北查案,以及叫胡家玉退出軍機的決定告訴了他。

     寶鋆有些驚心!一個是大學士,一個是軍機大臣,處置如此嚴厲,不免駭人聽聞,因而建議,不必下明發上諭。

    恭王一向最聽他的話,依言入奏,兩宮太後亦無不可。

    但紙包不住火,官文和胡家玉立刻就被人在談論了。

     第二天兩宮太後召見軍機,隻有恭王和寶鋆兩個人。

    慈禧太後首先交代,李鴻藻百日將滿,應該照常入值。

    然後商量胡家玉空出來的那個軍機大臣缺,找誰來補? 從兩宮太後垂簾以來,立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兩名漢軍機大臣以地域分配,一北一南,最初是李棠階和曹毓瑛,李棠階是河南人,算是北方,他死後補了直隸的李鴻藻。

    曹毓瑛是江蘇人,江西的胡家玉補了他的遺缺。

    現在胡家玉出了事,仍舊得找一個南方人來補他的缺。

     這個人很難找,又要資望夠,又要操守好,而且還要謹飭自持,像潘祖蔭那樣,名士氣味極重,座上客常滿,交遊甚廣的人,就不適宜入參樞機。

    因此商量了半天,竟無結果。

     退朝以後,恭王親自到李鴻藻寓所去傳旨,親王駕臨,儀從甚盛,李鴻藻是早有準備的,不便再執著於禮法,便以病來推託。

    特地裝得形容憔悴地接待恭王,自陳哀迫憂煎,精神恍惚,心跳氣喘,難勝艱鉅。

    然而談到胡家玉的遺缺,李鴻藻卻又保薦了一個人,這個人是左都禦史汪元方,字嘯庵,浙江餘杭人,道光十三年的翰林,久任京官,庸庸碌碌。

    但正由於這個緣故,一保就準,上諭頒發,無不出於意外。

     兩宮太後實在是很給面子了,而李鴻藻抱定主張,決不可像李光地那樣貪位忘親,所以依然哀詞告病,慈禧太後頗為不悅,派寶鋆去傳旨,大大地訓斥了一頓,無奈李鴻藻不為所動,寶鋆也就隻好據實復奏。

     「好在翁同龢也很得力。

    」恭王這樣勸道,「就讓李鴻藻在家休養吧!」 「這些人的意氣,真叫人頭疼!」慈禧太後忽然問道:「六爺,你知道不知道,曾國藩跟李鴻章也有意見?」 恭王隻知道新練的淮勇與未裁撤的湘軍,勢如水火,這也是曾國藩在周家口調度吃力的原因之一,卻不知他們師弟之間也有意見,一時竟無從回答。

     「曾國藩的家眷從四月裏就搬出江督衙門,回湖南去了。

    」慈禧太後說,「船到武昌,曾國荃留他嫂子在那裏過夏。

    曾國藩跟郭嵩燾做了親家,嫁女兒從船上發的轎。

    賠嫁隻有二百兩銀子,曾國荃不相信,親自打開嫁妝來看,壓箱底兒的可不就是二百兩銀子?」 恭王大為詫異,一則不知此事,再則不知慈禧太後何以知道此事?正在錯愕無從回答時,慈安太後開口了。

     「這些話都不假。

    唉!也難怪曾國藩心境不好。

    又封侯、又拜相、又是兩江總督欽差大臣,誰知道境況這麼窘!」 「我就不明白,曾國藩為甚麼把家眷搬出衙門?他以為朝廷不會叫他回任了?還是李鴻章急於想接他老師那個缺,逼得他師母待不住了呢?六爺,」慈禧太後斷然決然地說:「朝廷不能待功臣這個樣子,讓曾國藩回兩江!叫李鴻章去打仗,由曾國藩替他籌餉,這才是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