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樞臣督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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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丁員弁,各賞錢糧。

    一道道的諭旨發下去,無不笑逐顏開。

     等處理了這一切,慈禧太後便向慈安太後笑道:「大工真是辦得好!多虧六爺,一點兒不肯馬虎,咱們倒是怎麼謝謝六爺?」 聽得這一說,恭王趕緊說道:「臣不敢!」接著便跪了下來,「臣受恩已深,欲報無從,先帝的大事,臣理當盡心,決不敢再叨恩光。

    」 「你不必辭!」慈安太後答道,「大大小小都有恩典,你功勞最大,反而例外,叫人瞧著不是不大合適嗎?」 「兩位太後如此禮恤,臣實在感激。

    隻是這半年以來,臣捫心自問,總覺得恩典太重,報答太少,深怕器滿易盈,遭人妒嫉。

    臣近來也很讀了幾本書,才知道『人貴知足』,真正是至理名言。

    不但臣本心如此,就是臣女蒙兩位太後,恩寵逾分,封為固倫公主,臣也是想起來就不安,怕是福薄,當不起這個尊號。

    所以臣求兩位太後,不必為臣操心,再加恩典,就是臣女的封號,亦請收回成命。

    這都是臣肺腑之言,決不敢有一字虛假。

    」說罷,又免冠磕了一個頭。

     兩宮太後為難了,不知如何處置?低聲商量了一會兒,決定暫時擱下,回頭先找個人來問一問再說。

     找的這個人就是固倫公主──恭王的大格格。

    「大妞啊!」慈安太後問道,「你每趟回去,看你阿瑪的意思,有甚麼不足的沒有?譬如房子嫌不好啊,護衛不夠使喚啊,甚麼的?」 已長得亭亭玉立的大格格,聽得這話,一雙極靈活的眼睛,頓時沉靜了,垂著眼皮,微微咬著手指不開腔。

     「怎麼啦?」慈禧太後問。

     「我在想嘛!」大格格擡起眼搖一搖頭,兩片翡翠秋葉的耳墜子直晃蕩。

     「從沒有說過?」 「沒有。

    」大格格嘟著嘴說,「每一趟回去,隻聽見他嘆氣。

    」 「這是為甚麼?」慈安太後顯得很詫異地。

     「從三月裏到現在就是這個樣,總是說:自己做錯了事,留下一個不好的名聲,現在懊悔也晚了!」 兩宮太後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哦──!」顯然地,她們都立即會意了。

     等大格格不在面前,慈禧太後便問慈安太後:「你懂了老六的意思了吧?」 「我懂。

    可是怎麼替他挽回呢?」 「找寶鋆來問一問再說。

    」 於是傳懿旨召見寶鋆。

    慈禧太後有些疑心大格格的話,是受了教導,讓她找機會進言的。

    所以先不透露自己的意思,隻問寶鋆,有甚麼適當的辦法來加恩恭王。

     寶鋆奏對得非常乾脆:「恩出自上,臣不敢妄擬。

    」 「不要緊,」慈禧太後的語氣極柔和,「你說說!」 寶鋆想了想答道:「恭親王蒙兩位太後栽培,時時以盈滿為懼,實在不敢再妄邀恩典。

    這是臣所深知的。

    兩位太後果然看得恭親王襄辦先帝大事,必恭必敬,有條有理,那怕是一句話的天語褒獎,恭親王就終身感戴不盡了。

    」 慈禧太後完全明白了恭王心裏所希冀的東西,點點頭說:「恭王愛惜名譽。

    隻要他能像這幾個月一樣,事事小心,謹慎當差,我們姐妹自然保全他。

    看看三月初七那一道諭旨,怎麼能消掉,你們商量定了,寫旨來看。

    」 寶鋆一退出來便向恭王去道賀,這道優詔,少不得要曹毓瑛動筆。

    此外恭王堅持原意,要請兩宮太後撤銷大格格的固倫公主的封號。

    這一則是表示他向兩宮太後的奏陳,確為「肺腑之言」,再則他也真的不願在自己府裏出一個公主,在儀制上惹出許多麻煩。

     巡幸在外,辦事不按常規,有事隨時可以進見,那怕在路上亦可請旨。

    等擬好了旨,看看時候還早,恭王「遞牌子」說要謝恩,同時把旨稿放在黃匣子裏一併送了進去。

     兩宮太後立即召見,恭王磕頭說道:「臣蒙兩位太後,逾格保全,覆載之恩,粉身難報。

    隻是臣女濫叨非分之榮,不怕臣及臣妻五中不安,亦恐臣女折福,仰懇兩位太後,鑒察微衷,收回成命!」 「我看,」慈安太後望著右首說:「六爺的意思很誠懇,把封號改一改吧!」 兩宮太後當時便商議停當,撤銷「固倫」的名號,改封為「榮壽公主」,一切儀制服色,與麗太妃所出的大公主一樣。

     聽得這樣的宣示,恭王不便亦不必再辭,便由曹毓瑛即時擬呈上諭,兩旨並發。

     不久,大駕回京,接著便是奉文宗神牌入太廟的升祔典禮。

    奉安大典,一切順利,偏偏最後出了花樣,豫親王義道,禮部尚書倭什琿布,派充恭送神牌的差使,不想竟誤了到京的時刻,以緻欽天監所選的吉時,不曾用上。

    此非尋常的疏忽可比,新近接替肅親王華豐而為宗人府宗令的惇王,具奏參劾。

    然後又是升祔禮成,頒發恩詔,雖都是例行公務,卻平白地替軍機上添了許多麻煩。

     別人都還不在乎,身體衰弱的李棠階,卻經不起旅途辛勞,公務繁雜,終於病倒了,而且來勢甚兇,頗有不起的模樣。

    延到十一月初,終於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