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吳棠督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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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瑞麟更兼署兩廣總督,在廣州賣缺納賄,毫無顧忌。

    公事都交給一個幕友徐灝,他自己躲在衙門裏,除了講究飲食和欣賞順德女傭的天足以外,便是不斷鬧笑話,為廣州人上茶樓「一盅兩件」之餘,平添許多有趣的話題。

     旗人的笑話,以認白字為最多,瑞麟的官大名氣大,所以認白字的笑話更出名。

    有一次遇到廣州的米價大漲,他問屬員,是何緣故?那人答了四個字:「市儈居奇。

    」居奇是聽懂了,市儈二字卻不懂,他詫異地問道:「『四怪』是甚麼人哪?」 不過他為人憨厚,頗有自知之明,所以一個姓宓的同知,分發到省,初次謁見總督時,他拿著「手本」老實說道:「老兄的姓太僻,我不知道是個甚麼字。

    請你自己說吧!」聽見的人都想笑不敢笑。

     瑞麟的這些笑話,朝廷當然有所聞,他在廣州的「官聲」,朝廷更有所聞。

    但是他「好官自為」,能屹然不倒,這不僅因為內有慈禧太後的眷顧,而且從恭王以下,凡是滿洲的王公大臣,都願意維持瑞麟。

    這固然由於他出手大方,人緣極好,而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開國至今,兩百年來,漢人勢力之大,前所未有,十五省巡撫,隻有一個安徽巡撫英翰是滿洲人,包括「漕運」、「河道」在內的十個總督,亦隻有湖廣總督官文和兩廣總督瑞麟是滿洲人。

    及至官文為曾國荃不顧一切,斷然奏劾,由查案的譚廷襄接署以後,瑞麟更成了一名碩果僅存的督臣。

    倘或再由吳棠接替,則天下總督,盡為漢人,滿洲臣民,自然不服,所以不管瑞麟如何貪墨,仍舊要維持在位。

    誠然,瑞麟不足以勝任此職,但滿洲大員,幾乎都是一丘之貉,倒不如順從慈禧太後,把他留在任上的好。

     這是內幕中的內幕,瞭解的隻有極少數的人,而此「極少數」的人,連安德海都未包括在內,包括在內的,自然有恭王。

     奉到赴廣州查案的上諭,吳棠知道自己決不會再回任了,所以離開福州時,就像奉調那樣,把眷屬行李,掃數帶在身邊,並且親筆點派兩百名兵丁護送。

    由福州坐輪船到上海,派人把眷屬先送回安徽盱眙老家,然後由上海再坐輪船到香港,轉道廣州去查案。

     在上海的時候,吳棠才知道瑞麟得慈禧太後眷注的原因跟自己一樣,而且他是旗人,比自己更佔便宜,所以已不存取而代之之想。

    也因為如此,他把廣州查案,當作珠江攬勝,從容不迫地慢慢行去,到了廣州,也不講欽差大臣應有的「關防」,雖然表面上不便公然與總督酬酢,暗地裏卻是輕車簡從,日日歡敘快飲。

     瑞麟和吳棠都是天生福人,健於飲啖,瑞麟家廚所烹調的魚翅,是連「食在廣州」的富家都自歎不如的,所以吳棠大快朵頤之餘,對瑞麟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案子當然也要查,查明的原因是蔣益澧有左宗棠撐腰,借裁陋規與總督爭權,而杯酒言歡之間,得知瑞麟亦無意與蔣益澧為難,隻要他離開廣州,餘非所問,於是吳棠奏復: 「蔣益澧久歷戎行,初膺疆寄,到粵東以後,極思整頓地方,興利除弊;惟少年血性,勇於任事,凡事但察其當然,而不免徑情直遂,以緻提支用款,核發勇糧及與督臣商酌之事,皆未能推求例案,請交部議處。

    」 吏部議復,請將蔣益澧降四級調用,慈禧太後知道蔣益澧在這一案中有所委屈,改了降二級,由巡撫變為候補按察使,發往陝甘總督左宗棠軍營差委。

     不久,四川總督駱秉章病故,不用說,當然由吳棠調補。

    空出來的閩浙總督一缺,由浙江巡撫馬新貽升任,他是山東的荷澤人,李鴻章的同年。

    在陝甘回教內部大起糾紛之時,馬新貽的新命,頗為人所矚目,因為他是清真。

     對於這番調動,大家的看法是,吳棠的終身已定,而蜀中的百姓卻要遭殃。

    以吳棠的出身、才具和抱負來說,不可能拜相封侯,也不可能會調兩江或兩廣總督,這樣以天高皇帝遠的四川總督終老,盡不妨大事搜括,所以說蜀中的百姓要遭殃。

     但在李鴻章來說,讓他暗暗驚心的,卻是與此同時的另一個疆臣調動的消息,曾國荃的湖北巡撫垮了,說「因病辭職」,是朝廷看他長兄曾國藩的分上,為他留面子。

    直隸總督劉長佑就沒有這麼便宜,硬是革職的處分。

    曾、劉二人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都是因為剿匪無功的緣故。

    專責剿治東撚,現駐山東濟寧的李鴻章知道,倘或再不打一場切切實實的大勝仗以上慰朝廷,隻怕將會成為劉長佑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