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初議修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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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心。

    」 說了半天,依舊把責任都架到別人頭上,慈禧太後心裏很不舒服,但慈安太後對於他們暗中針鋒相對的爭辯,似乎絲毫不曾看出──這使得慈禧太後生了這樣一個想法:應該在她面前下一番功夫,讓她知道恭王的不對,將來遇到要緊關頭,才可以取得她的助力。

     等養心殿聽政事完,兩宮太後照例在漱芳齋傳膳休息。

    七月底的天氣,晚膳過後,將次黃昏,正是一天最好的時候。

    皇帝帶著小太監到禦花園掏蟋蟀去了,但有十一歲的大公主──恭王的大格格和十歲的公主,兩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兒,承歡膝下。

    慈禧太後總在這時候看奏摺,不相幹的便逕自掐指痕作了處理,有出入的順便告訴慈安太後一聲,遇到特別重要的,就要把奏摺唸給她聽,彼此作個商量。

     這天因為有心要跟慈安太後打交道,所以事無鉅細,一概商量著辦。

    偏偏的奏摺也多,第一件是本年正逢甲子年,刑部請停秋審勾決,慈安太後一聽案由便說:「這是好事嘛!」 「當然是好事!今天李棠階不是講漢文帝,一即了位,就下旨減輕刑罰嗎?咱們學他吧!」 慈安太後沒有聽出她話中諷刺的意味,隻不斷點頭,於是慈禧太後伸出纖纖一指,用極長的指甲,在原摺上刻了一道掐痕,那是表示「應如所請」。

     第二件是恭親王的摺子,請重定朝會的班次。

    他以「議政王」的身分,一直居於王公大臣的首位,現在自請列班在惇親王之次。

     「六爺這是甚麼意思啊?」慈安太後詫異地問。

     「這也沒有甚麼!」慈禧太後故意淡淡地說,「本來就該按著長幼的次序來嘛。

    」 「不過。

    」慈安太後沉吟著,她心中有一番意思,總覺得恭王應該與眾不同,但拙於口才,這番意思竟無法表達。

     「準了他吧!」 「看看,看看!」慈安太後想了想說,「我看交議的好。

    」 「不然。

    」慈禧太後搖著頭,「本來是件小事,一交議變成小題大作,倒像是他們手足不和,明爭暗鬥似的。

    多不合適啊!」 「啊,啊!」慈安太後馬上變了主意:「你這話不錯。

    」 說服了這位老實的「姐姐」,慈禧太後感到小小的報復的快意。

    這幾年她已深切瞭解,做官的人,對國計民生,或者不甚措意,但於權貴的榮辱得失,十分敏感。

    恭王的「聖眷」,一直甚隆,凡有恩典,他自然亦總以「謙抑為懷」,辭親王世襲,襲親王雙俸,不管到最後的結果如何,一開始總是「優詔褒答」。

    所以這個朝會班次自請退居惇王之後的奏摺,如果依然給他面子,至少應該「交議」,暗示出不以為「五爺」的地位應在「六爺」以上的意思。

    而現在一請就準,少不得會有人猜疑,恭王的聖眷不如從前了! 讓他們這樣猜去!慈禧太後嘴角掛著微笑。

    撿起第三件摺子,那是曾國藩所上,接到錫封侯爵的恩旨,專摺奏謝,同時陳明在偽天王府所獲「玉璽」兩方、「金印」一方,已經另行咨送軍機處。

     她把這個摺子唸完,不屑地冷笑一聲,作了一個閱過的記號,隨手放在一旁,是預備交到軍機處去處理的,但慈安太後卻有話要說。

     「這可有點兒奇怪。

    」她說,「曾國藩上一次奏報,說那個『天王府』裏,甚麼也沒有,另外一個摺子上又說,李秀成身上帶著許多金子,這不就是在說『天王府』一無所有,是全讓他們那些個『王』,自己帶走了嗎?」 「對了,那意思是燒掉的燒掉了,帶走的帶走了!」 「不對!」慈安太後搖著頭說,「玉璽金印,是多要緊的東西,又不累贅,為甚麼倒不帶走呢?」 慈禧太後笑了,「姐姐,」她說,「連你這麼忠厚的人,都把曾家兄弟──不,曾國荃的毛病看出來了!無怪乎外面有話,說湘軍都在罵曾國荃。

    說句老實話吧,長毛的玉璽、金印,他是怕砍腦袋,不敢拿回湘鄉,不然,連這兩方玉,一把金子也不會給留下。

    」 慈安太後覺得她的持論太苛。

    但不便再為曾國荃辯護。

    因為他的封爵,原是她的主張,替別人辯護似乎是為自己辯護,那是用不著的,隻要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

     「還有,洪家的那個小孩子,到底怎麼樣了呢?」慈禧太後憂慮地說:「非得要把下落找出來不可!不然,總是個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