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籌辦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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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勁,一個字一個字,像拼七巧闆那樣,擺得妥妥貼貼,一交了卷,必定會博得大大的一番稱讚,誰知反聽了兩句教訓!想想實在無趣。

    用甚麼功?用功也是白用,不如對付了事。

     這一來,皇帝讀「生書」便顯得無精打采了,倭仁也不作苛求。

    下了書房,跟翁同龢商議上那道奏摺,費了兩天工夫,才定稿繕清,遞了上去。

     奏摺送進宮,慈禧太後正在審核內務府奏呈的大婚典禮採辦的單子,安德海在旁邊為她參贊,迎合著「主子」的意思,「這個太寒磣」,「那個不夠好」地盡自挑剔。

    單子太多,一時看不完,談不完,慈禧太後有些倦了,揉揉眼說:「先收起來,留著慢慢兒看吧!」 「時候可是不早了。

    」安德海一面收拾桌子,一面說道:「東西都要到江南、廣東採辦,運到京裏,主子看著不合適,還來得及換。

    不然,內務府就可以馬虎了。

    」 「這是甚麼道理?」慈禧太後問。

     「到了日子,要想換也來不及了,明看著不合適,也隻好湊付著。

    」 「他們敢嗎?」慈禧太後懷疑,「他們還要腦袋不要?」 「大喜的事,主子也不會要人的腦袋。

    」安德海冷冷地答道。

     想想也是,這樣的大典下來,照例執事人員,不論大小,都有恩典。

    辦事不力,充其量不賞,除非出了大紕漏,那也不過交部議處,不會有甚麼砍腦袋、充軍的大罪。

    就算自己要這麼子嚴辦,總有人出來求情,到頭來,馬虎了事,不痛快的還是自己。

     於是她問:「那麼你看怎麼辦呢?」 一直在窺伺臉色的安德海,知道自己的話說動了慈禧太後。

    打鐵趁熱,便走近一步,躬身低語:「主子不問,奴才不敢說,主子問了,奴才不說,倒像幫著內務府欺瞞主子,那不是神鬼不容?奴才在想,最好主子派一個信得過,而且能幹的人,先到江南、廣東去一趟,摸一摸底兒。

    」 「摸一摸底?那倒是甚麼呀?」 「價碼兒啊!」安德海指著單子說:「這裏面的虛價,不知有多少!」 「對,對!」慈禧太後不住點頭,「可是──,」她躊躇著說:「你也不能出京啊!」 唯一的窒礙就在此!安德海先不作聲,然後慢吞吞地說道:「那全得看主子的意思。

    主子說一句話,誰敢駁回?」 「那也不是這麼說。

    慢慢兒再看吧!」 事情雖未定局,但還留著希望,安德海不敢操之過急,所以閉口不語。

    到了上燈,伺候慈禧太後看奏摺,看到一半,隻見慈禧太後,額上青筋躍動,不知道為甚麼又生氣了? 為的是倭仁的那道奏摺。

    他在那段引敘漢朝帝後和本朝聖訓的「帽子」以後,這樣寫道: 「近聞內務府每年費用,逐漸加增;去歲借部款至百餘萬兩。

    國家經費有常,宮廷之用多,則軍國之用少;況內府金錢,堵閭閻膏血,任取求之便,踵事增華,而小民徵比箠敲之苦,上不得而見也!咨嗟愁歎之聲,上不得而聞也!念及此而痌瘤在抱,必有惻然難安者矣。

    方今庫款支絀,雲貴陝甘,回氛猶熾;直隸、山東、河南、浙江等省,髮撚雖平,民氣未復。

    八旗兵餉折減,衣食不充,此正焦心勞思之時,非豐亨豫大之日也。

    大婚典禮繁重應備之處甚多,恐邪佞小人,欲圖中飽,必有以鋪張體面之說進者,所宜深察而嚴斥之也。

    夫制節謹度,遵祖訓即以檢皇躬;崇儉去奢。

    惜民財即以培國脈。

    應請飭下總管內務府大臣,於備用之物,力為撙節,可省則省,可裁則裁。

    總以時事艱危為念,無以粉飾靡麗為工。

    則聖德昭而天下實受其福矣!」 「哼!」慈禧太後冷笑道:「文章倒做得不壞。

    」 但想到倭仁原是個「迂夫子」,便覺得為他生氣大可不必,這一轉念間,臉色便和緩了。

    安德海也鬆了口氣,因為慈禧太後生氣的樣子,實在教人害怕。

     不過倭仁提到「邪佞小人,欲圖中飽」,下面又有「飭下總管內務府大臣」如何如何的話,這跟安德海所說的意思差不多。

    內務府中飽是免不了的,但也不能太過分,這得想個辦法,讓內務府的人適可而止。

     於是她對安德海說:「你倒去打聽打聽,內務府的人怎麼說?這幾張單子是誰經手開的?」 安德海知道必出於明善父子之手,但正好借此出宮去辦一天的事,自不宜在此時回奏,因而這樣答道:「現在內務府的人,知道奴才是主子的耳目,所以一見奴才都躲得遠遠兒的。

    不過奴才自有法子去打聽,就是得多花點兒工夫。

    奴才請旨,明兒一早就去找人,當天就可以打聽確實了來回奏。

    」 「可以。

    」慈禧太後又說:「順便看看,有新樣兒的鞋沒有?」 於是第二天等慈禧太後一到養心殿,安德海就從他自作主張,新近開啟的中正殿西角門出宮,一直坐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