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母後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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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甚少,「歇著」的時候也不多,整夜能夠熟睡的,隻不過亥子之交的個把時辰。

     照李德立的診斷說,這是「元陽不足,心腎不交」的證象,所以用的藥是「保元湯」,有鹿茸、有肉桂,這也引起好些太監,特別是年紀較長,略知藥性的人的非議,說皇帝才十九歲,血氣方剛,不宜用這些熱性的補劑。

     處廷的大臣,當然比太監要明理得多,他們所重視的是脈案,既然「元陽不足」,則用「保元湯」是理所必然之事。

    但十九歲的少年,何以有此證象?以前的脈案中,也曾一再指出「腎虧」,這是少年放縱,酒色斫喪,進入中年才有的現象,而竟出現在十九歲的少年身上,是件很難索解的事。

     於是,「天花之喜」所帶來的憂慮,反而擱在一邊,擔心的是皇帝的體質。

    而真正瞭解「病情」的,卻又有難以言說的隱憂,覺得皇帝的病情,要比已知的情形嚴重得多,李德立如此處方,便隱然存著卸責的餘地。

     這些看法,兩宮太後自是毫無所聞,亦毫無所知,所看重的仍是皇帝的天花,認為危險未過,唯在普施恩澤,感召天和,猶之乎民間所說的,「做好事,積陰功,」庶幾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所以慈禧太後先用皇帝的名義,為自己加「徽號」,作為起端,由軍機承旨,發了這樣一道上諭: 「朕於本月遇有天花之喜仰蒙慈安端裕康慶皇太後,慈禧端佑康頤皇太後調護朕躬,無微不至,並荷慈懷曲體,將內外各衙門章奏代為披覽裁定,朕心實深欣感,允宜崇上兩宮徽號,以冀仰答鴻慈於萬一,所有一切應行典禮,該衙門敬謹辦理」 緊接著又連下三道恩詔,第一道以「奉懿旨」的名義,將慧妃晉封為皇貴妃,瑜嬪、珣嬪晉封為妃。

    第二道是「優加賞賚內廷行走」,第一名是惇王「賞食親王雙俸」;第二名是恭王,本已賞食雙俸,再賞加一分。

    王公親貴之後是軍機大臣,都賞戴雙眼花翎;再下來是內務府大臣,或者賞雙眼花翎,或者賞「宮銜」,或者兩者得兼。

     之後就是「弘德殿行走」諸臣及南書房翰林,亦各蒙榮典此外「所有王公及京外大小官員,均賞加二級,京師八旗及各營兵丁,均賞給半月錢糧」。

    凡此都表示「行慶推恩至意」。

     第三道恩詔是惠及囚犯: 「奉皇太後懿旨,所有刑部及各省已經結案監禁人犯,除情罪重大,及常赦所不原者外,著軍機大臣會同刑部,酌量輕重,分別請旨減等發落。

    其軍流徒杖以下人犯,一併分摺減等完結。

    俾沾寬大之恩,勉圖自新之路,用示子惠兆民,法外施仁至意。

    」 在慈禧太後及軍機大臣是如此「推恩」的想法,蒙恩的大小臣工,當然亦覺得感奮,但有些比較冷靜的,卻有異樣的感覺,感覺不祥。

    因為似此普遍推恩,像是「易代」之典──新君登基,才會頒發這樣的恩詔。

     除了尊崇太後,推恩臣工以外,還有對鬼神的崇功報德,在十一月初一診斷確定為天花那天起,慈禧太後就根據內務府的建議,在大光明殿供奉痘神。

    痘神或稱「痘母」,宮裏稱為「痘神娘娘」,又簡稱「娘娘」。

    皇子、皇女出天花,照例要上祭,由皇子、皇女的生母行禮。

    這一次是天子出天花,更非同小可,最初有人翻出陳年老賬來建議,說「順治爺出天花的時節,曾經下詔,禁止民間炒豆燃燈。

    似宜照行。

    」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慈禧太後最忌諱的,便是拿「順治爺」來比當今的皇帝,「順治爺」就是出天花駕崩的,如何好比? 當初是否供過痘神,已不可考,不過供奉了「娘娘」,皇帝的天花出了出來,足見已獲保佑,所以慈禧太後在十一月十二日,特地又將「娘娘」從大光明殿接到養心殿,預定供奉三天,恭送出宮。

    「娘娘」啟駕,要用轎馬,內務府弄了九副紙紮的龍船,陳設在乾清宮。

    在這三天之中,宮內「一片喜氣」,隻見到處都是紅地毯、紅對聯。

     「聖天子百神呵護」,所以還有許多祭儀,照太監的說法,到處都有日久成精的神怪,到處在保護皇帝,自然須有酬報,上祭以外,內務府特地行文禮部,請奏請將諸天眾聖,普加封號。

    禮部接到咨文,頗為為難,因為供例無據,事涉怪誕,但亦不便公然駁復,隻有擱著不辦,好在還不是出於慈禧太後的本意,擱置也就擱置了。

     到了十一月十五那天,是送聖的日子,諸王貝勒,皆有執事,一早進宮,先到內奏事處看脈案及「起居單」,李德立前一天上午的診斷是: 「前數日痂結外剝腐爛,故用溫補峻劑,令化險為平;痂疤漸紅,徵候大佳。

    惟氣血不充,心腎交虧。

    」 下午的診斷是: 「除毒未清,兩脈浮大,此係感涼停食之症。

    憎寒發熱,胸堵氣促,務須即解為安。

    」 雖有外感,天花的症狀還算是正常的。

    於是諸王貝勒,先趕到景山壽皇殿,侍候兩宮太後行禮,遞了如意。

    然後又趕到大清門外去「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