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躬親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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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形之下,隻有捐棄成見,表示贊成:「臣以為『取其敬有餘,恕其禮不足』,說得很好。

    不過如何是『敬有餘』?總當誠中形外,有所表見才是!」 皇帝細想了一會,不置可否,他心裏並不以李鴻藻的話為然,隻是尊重師傅,不肯說出口來。

    李鴻藻當然亦不便再有甚麼陳奏。

    於是,李鴻章的摺子,依然隻有交總理衙門會議奏復。

     覲見的事又拖下來了,皇帝也樂得不聞不問,有空就看載澂去覓來的閒書,倦了便跟皇後聊聊閒天,但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不了好久。

     「萬歲爺!長春宮召見。

    」 看見小李那惴惴不安的神色,皇帝心裏有些嘀咕,「怎麼了?」他問,「看你那樣兒!」 小李知道瞞不住了。

    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氣忿難平,想把實情和盤托出;一方面又怕惹出是非來,「吃不了,兜著走。

    」此時多想一想,還是謹慎小心為妙。

    這樣,說話的態度就越顯得惶恐了。

     「剛才上頭把皇後傳了去了,聽說受了責備,到底為了甚麼,奴才沒有能打聽得出來。

    」小李接著用哀告的聲音說,「萬一是為了皇後,上頭說兩句重話,萬歲爺千萬忍一忍!這話,奴才本來不配說,隻是一片赤膽忠心,不說,奴才心不安。

    萬歲爺就看這一點兒愚忠,聽奴才一句話。

    」 皇帝沒心思聽小李自矢忠悃,隻是驚疑著皇後不知如何忤犯了「上頭」──自然是指慈禧太後。

    這得先打聽明白了,才好相機應付。

     於是他問:「皇後呢?快去看,在那兒?」 「還在長春宮。

    」 這就沒有辦法了。

    自己跟皇後先見一次面,或者派小李去打聽,都已不可能。

    隻有硬著頭皮去見慈禧太後。

     一到長春宮,隻見皇後和慧妃都侍立在慈禧太後左右,看神氣都還平靜,皇帝略微放了些心。

    於是他先給太後行禮,接著是後妃為皇帝行禮。

     「你們都回去吧!」慈禧太後這樣對皇後和慧妃說。

     顯然的,她要跟皇帝說的話,不願讓後妃聽見,這也就可以想像得到,事與後妃有關。

     果然,慈禧太後一開口便說:「皇後進宮半年多了,到現在還不大懂規矩,得好好兒的學一學!」她把最後那句話說得格外重,彷彿無限痛心似的。

     皇帝不知道皇後是那些「規矩」錯了?隻是她很用心學宮中的儀制,是他所深知的。

    然而他不敢為皇後辯解,唯有恭恭敬敬地答道:「是!我告訴她。

    」 「用不著!你要體諒她,就得替她勻出工夫來,少到她那兒去,好讓她學著做個皇後。

    」 當著宮女太監,這個釘子碰得皇帝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依然隻能忍氣答一聲:「是!」 「你別看慧妃年紀輕,她倒是很懂事。

    到底還是滿洲舊家出身,從小受的規矩就好。

    你下了書房要用功,也不能沒有一個人侍候,就上慧妃那兒去好了。

    」 說了半天,原來為此!皇帝不由得在心裏冷笑,當時就作了個決定:偏不到慧妃宮裏去! 「好了,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兩句話。

    你回去吧,我也要歇著了。

    」 等回到養心殿,皇帝越想越氣,氣的是慧妃。

    照他的想法,不是慧妃在慈禧太後面前有怨言,何緻於會有這一次的召見。

    狐假虎威,著實可惡!得要想法子出這口氣,心裏才能舒服。

     他還在這樣暗中盤算,外面卻已有傳言,說慈禧太後跟皇後婆媳不和,皇帝夾在中間,兩頭為難。

    說這些話的,是內務府的人。

    他們的消息靈通,心思靈活,聚在一起喝酒閒聊,就能聊出一條生財大道來。

     「差不多了,是時候了!」內務府堂郎中貴寶說:「一興大工,高高興興的,那兒還有工夫淘閒氣啊?」 「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奉養兩宮太後的天年,除掉修園子,那兒再去見孝心?」另一個內務府郎中文錫接著說,「就是平民百姓,家業興旺了,總也得修個花園,蓋個別墅,承歡老親,何況天子富有四海?」 座中就是他們兩人的官職大,說的又是這樣義正辭嚴的大道理,那就不止於隨聲附和了,而是各陳所見,誠心誠意想有所獻替。

    這件事已談了不知多少次,但以前是海闊天空,不著邊際地談,這一次卻是看出「事在必行」,一本正經地談「可行之道」。

     可行之道隻有一條,「叫有錢的出錢,沒有錢的願意出錢」。

    但這話對外面可以這麼說,自己人關起門來說真心話,這條路子不見得行得通,因為錢不嫌多,叫人掏荷包,怎麼樣也是件招怨的事。

     「事情不能想得那麼遠,咱們是吃紅蘿蔔,吃一節,剝一節,隻要把場面拉了開來,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