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尚書掛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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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讓他一步吧!」 聽得這話,文祥趕緊跪下答道:「聖母皇太後的話說重了,奴才惶恐之至。

    奴才自覺蒙天恩補了協辦,受恩已經逾分,實在不敢再作非分之想。

    目前大婚費用浩繁,除了戶部的正項以外,全靠各省督撫感恩圖報,共襄大典。

    瑞麟時傳諭交辦的活計、洋貨,都能敬慎將事,如期辦妥,為昭激勵,應該讓他補這個缺,兩位皇太後的聖裁極是!」 「話雖如此,瑞麟到底太便宜了一點。

    」慈禧太後停了一下又問,「你今年五十幾?」 「奴才今年五十四。

    」 「喔!」慈禧太後點點頭說:「那總還可以替朝廷辦二十年的事。

    」 這意思是來日方長,不必爭在一時。

    文祥便又磕頭謝恩。

    接著慈禧太後談起洋務,連恭王在內,軍機五大臣,倒有四個兼了總理衙門的差使,而事無鉅細,盡皆參與的是沈桂芬。

    文祥是他的薦主,寶鋆在辦理教案那一段期間,深得他的助力,而恭王雖以軍機領袖,照規在禦前召對,隻有他一個人發言,但近年來凡屬於照例的陳述,都讓他人奏對,所以此時為了培植沈桂芬,不約而同給了他一個在兩宮太後面前顯露才具的機會。

     沈桂芬跟李鴻藻一樣,說話都極有條理,但李鴻藻還不免有正色立朝,直顏犯諫的味道。

    而沈桂芬則是煦煦然,娓娓然,如巨族管家對女主人回話的那種神態,所以慈禧太後覺得格外動聽。

     首先談教案,他說崇厚到了巴黎,因為法國「內亂」,法皇拿破崙第三為普魯士皇威廉第二所俘虜,竟找不到一個可以接受大清國修好緻意的君主。

    而「法相」仍舊堅持羅叔亞所提出來的要求,由張光藻、劉傑為豐大業及被殺教士、修女抵命,同時要崇厚就在巴黎定議。

     「崇厚告以無權開議。

    這個答覆很妥當,不過崇厚寫信回來,要總理衙門奏請兩位皇太後準他回國。

    臣等以為斷斷不可。

    」沈桂芬接著又說:「法國現已戰敗,自顧不暇,此是國家之福,這一案正好趁此了結。

    臣等以為崇厚必得在巴黎撐著,一回來就會別生枝節,說不定前功盡棄。

    」 「對啊!該這麼辦!」慈禧太後深為滿意。

     接著沈桂芬又面奏直隸總督李鴻章主持交涉的中日商約辦理情形,以及曾國藩與李鴻章會奏的,選取聰穎子弟赴泰西「肄習技藝」一案。

    依照中美商約,招選幼童,委派刑部主事陳蘭彬和江蘇同知容閎帶領赴美,學習軍政船政。

    原奏的辦法是由陳、容二人「酌議章程」,經費由江海關洋稅項下,按年指撥,經總理衙門核議章程,請旨辦理。

    沈桂芬此刻便是面奏章程大要,聽候裁斷。

     「發憤圖強是要緊的,就怕把子弟教壞了!不過,美國總算還好,天津教案沒有夾在裏頭起哄。

    」慈禧太後想了想又說,「這件案子是早就談過的,曾國藩、李鴻章在洋務上經驗得多,他們這麼提議,總理衙門又說該這麼辦,我們姐妹倆,自然得依。

    就怕事情還沒有辦,先就自己鬧意氣,像那一年開同文館,惹出多少無謂的是非!現在倭仁也故世了,我不願意再說他甚麼,隻望大家體諒朝廷,自己委屈一點兒!別盡顧著自己掙名聲,教朝廷為難。

    」 這話在李鴻藻聽來,很不是味道,他也像倭仁一樣,絕口不談洋務。

    洋務不是不可談,但內如董恂,外如崇厚,彷彿以為中國人生來就該怕洋人,隻好把洋人敷衍得不找麻煩,便已盡其辦洋務的能事。

    而凡有保舉,總理衙門的人,總是優先,各地的海關道,總理衙門更視為禁臠,好像除了他們,就沒有人懂得如何跟洋商收稅?其實不過藉機把持而已。

    這些為清議所不齒的行為,使得李鴻藻看不起辦洋務的人,因而抱定有所不為的宗旨,不沾洋務。

    當然也就對在洋務上特別巴結的沈桂芬,懷有反感了。

     因此,這天君臣們談得越投機,李鴻藻越如芒刺在背。

    等退了朝,卻又不得休息,有個應酬非去不可。

    上年慈禧太後老母,承恩公惠澂夫人病故,開吊那天,方家園車馬喧闐,隻有李鴻藻沒有理這回事,慈禧太後為此大不高興。

    前車之鑒,這一次可不能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