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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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

    陷得很深?的确,我卷進去已是不容置疑的了! 我們一到備用地下室,就馬上奔向快速升降機。

    這是一種密閉式小座艙,隻能乘兩個人。

     我們奔到時正好空着。

    塔克立即把我推了進去。

    我沒來得及注意他調撥的控制密碼,不過當我感受到胸部所受的氣壓在減緩,并看到一眨一眨的指示燈——傑弗遜空間宇航站——全速前進時,我就不怎麼覺得驚訝了。

     不管開到哪一站,現在我反正全不在乎了。

    隻要離開艾森豪威爾賓館越遠越好。

    我們擠在這座密封艙裡有好幾分鐘。

    這段時間盡管不長,卻已足夠我盤算出一項計劃了。

    雖說這項計劃可能不怎麼成熟,就像公文上時常标明的那樣,可能随時得更改,但畢竟是個計劃,那就是:逃走。

     然而,那天早晨我早該看到我的打算是很難實行的。

    在我們現在這個文明和高度發達的社會裡,一個人要是沒有錢,就會像一個初生嬰兒那樣,一步也動不了。

    但是,眼下我口袋裡裝着一百元金币,那就可以到處閑逛,自由自在。

    對于塔克·博羅德本特,我本來就不承擔什麼義務。

    我差點兒把命送掉,完全是由于他的緣故,而不是我的緣故。

    他還逼我掩蓋罪狀,使我成了一名逃犯,不過,我們暫時利益一緻,至少已經躲過了警察,現在隻要把博羅德本特這條尾巴甩掉就成了。

    我可以把所有這一些事忘得一幹二淨,當作一場惡夢,不去理會它,也就罷了。

    即使這案子被發現了,看來我也不至于會被人家牽連進去——幸虧,一個紳士平時總是戴着手套——我隻有在化裝和後來清洗那間陰森可怖的房間時,才脫掉過手套。

     我對博羅德本特的計劃絲毫不感興趣。

    隻有一陣子,我像年輕人一樣感情沖動,以為塔克準備跟火星人開戰。

    我真想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

    後來,我對塔克的這種同情和支持态度就完全沒有了。

    因為我發覺,他總體上還是很喜歡火星人的。

    他要我扮演那個角色,這種事我說什麼也不幹。

    讓塔克·博羅德本特見鬼去吧!我的人生目的無非是賺點錢維持生活,并獻身于藝術。

    他要我做的事,類似描寫警察和竊賊那種戲,根本引不起我的興趣,充其量這種戲頂多是出蹩腳戲。

     傑弗遜宇航站以乎為我暗中的計劃提供了一線希望。

    這個宇航站人流湧動,熙熙攘攘,一片忙亂。

    快速升降機就像蜘蛛網那樣綜橫交錯,密布在站的内外,在這種情況下,隻要塔克一不留神,我就可以溜之大吉,奔上去歐馬哈的大路。

    到了歐馬哈,我就可以隐蔽起來幾個星期,然後再與我的經紀代理人聯系,搞清那時是不是還有人在打聽我的情況。

     這時,塔克堅持要我們倆一起爬出密封艙。

    要不是這樣,我本想先出來,啪地一下把門關死,立刻逃走,然而落空了,我隻得裝作對四周事物不感興趣,緊跟在塔克身後。

    我們又乘上電動帶,到地下第一層大廳去。

    到了那裡,又一起走出電動帶,我立即發現自己正好站在法一美航空公司服務處和美國太空宇航公司辦事處之間。

    塔克穿過候船室,徑直向戴安娜①有限公司走去。

    我估計,他是打算買去月球的飛船票。

    我真不懂,我身上既沒有護照,又沒有牛痘檢疫證,他怎麼能把我弄上飛船。

     但是,我已經領教過,他是個足智多謀的家夥。

    我腦子裡急速盤算着,心想,一個人在數錢的時候,至少有幾秒鐘要集中注意力,不會注意其他事情,我正好利用他拿出皮夾付錢的時機,躲進家具裡去,藏起來。

     可是,這時我們正好走過了戴安娜公司服務處,走進了一條拱道,隻見入口處挂着“私人艙位”牌子。

    拱道的那一頭不擁擠,兩邊牆上也沒有門窗。

    我真是懊惱極了。

    我早該在那繁忙不堪的大廳裡就溜走,可大好時機已經錯過了。

    我猶豫起來,突然明白這可能是就要上飛船了。

     “我們是不是馬上登船?” “當然!” “塔克,你瘋了。

    我什麼證件都沒有,甚至往月球去的旅遊卡都沒有!” “要那些證件幹嗎?你用不着那些玩意兒!” ①戴安娜指羅馬神話中的月亮女神。

     “嘿,虧你還是宇航員!他們會在‘移民出境處’攔住我,盤問我的。

    我可混不過去。

    ” 一隻差不多跟貓一樣大小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别浪費時間了。

    你又不是正式離境,要辦什麼移民出境手續?再說,我也不是正式入境,為什麼要辦這種手續呢?老兄,快跑!” 我身材不算小,長得也挺結實;可我覺得好像有個機器人交通警把我從危險區突然拉了出去。

    我看到有塊牌于寫着“男廁所”,便拼命吵着要飛船停下。

     “塔克,請停半分鐘,我要解手!” 他既不減速,也不放我走。

     “喂,我有腎病,知道嗎?” “羅倫佐老兄,我看得出,你這是害怕的緣故。

    我來告訴你我們的計劃吧!你看到前邊那個警察嗎?”隻見拱道盡頭處的私人艙位站上,有個和平衛士身靠櫃台站着,“我發現自己的良心突然受到譴責,感到内疚。

    我覺得有必要去坦白交代:就說你是怎樣殺死到我們賓館房間去的火星人和兩個當地居民的……你又是怎樣用槍逼着我幫你處理掉屍體,你看怎樣……” “你瘋了嗎?” “不錯,我心裡内疚,悔恨,真的快要發瘋啦,老兄!” “但是,這威脅不了我。

    你是找不到我什麼罪證的。

    ” “是嗎?我想,我交代的内容要比你可能為自己辯護的話聽上去更容易叫人相信。

    這事的來龍去脈我是一清二楚,而你卻不一定說得清楚。

    我對你了解得很透徹,因為早在我們找你談這次交易之前就把你反複研究過了:而你對我卻一點兒也不了解。

    你什麼也講不清楚。

    譬如說……” 于是,他提到了幾件事,觸到了我的隐私。

    我可以發誓,這些事連我自己都早已忘得一幹二淨。

    可他竟然知道得那麼詳細。

    我确實曾經專門為無子女參加的演出會表演過幾個節目,這些節目有點兒低級趣味,跟我藝術家傳統是絕不相稱的。

    但是一個人總得吃飯呀!至于旅館帳單,也是實在沒辦法。

    要是我有錢,早就付清了,不是有心欺騙。

    不過,話說回來,在邁阿密海灘住了旅館賴帳逃債,跟在其他地方犯案搶劫差不多,同樣要受法律制裁。

     還有在西雅圖發生的那樁事。

    唉,總之我不得不承認說,塔克确實掌握了我的不少材料。

    不過。

    他對問題的看法跟我不同……我不能同意。

     “好吧,”他接着又說,“那我們就去找你們的警察。

    我敢以七與二之比跟你打賭,看誰能先交保釋放。

    ” 說完,我們就邁步朝警察那裡走去。

    結果從他身邊經過,并未停下來。

    隻見那警察正在跟一位站在欄杆後面的女職員談話。

    那兩個人連頭都沒有擡一擡。

    接着,塔克拿出兩張票予,一張是通行證——維修通行證;另一張印着艙位K——127的船票。

    他把那兩張票子塞進自動檢票器。

    機器作了掃描,接着顯示了一張透明畫,指示我們搭乘上層密封艙,艙号K一127。

    門自動打開,放我們進去,随即鎖上,耳邊傳來預先錄制的聲音:“請留神腳下,當心輻射警闆。

    宇航站公司對進了門的乘客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是概不負責的,” 塔克在密封艙内按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号碼,它立刻旋轉過來,擇道滑行起來。

    于是我們便在發射場中心的地下開始起飛了。

    這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反正我現在什麼也不在乎了,隻好聽天由命。

     當我們走出小密封艙時,才發現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隻見我的前邊有一架梯子,直通上面的鋼制天花闆。

    塔克用手肘推了我一下,說:“往上走!”到了頂部,我們看到舷窗上有個洞孔,上邊有塊指示牌,寫着“輻射危險——最适度——13秒”,顯然是不久前用粉筆寫上去的。

    我立刻停住腳步。

    盡管我對子孫後代的繁衍并不感到有什麼興趣,可我不是傻瓜。

    塔克這時咧嘴笑了起來,說道:“你穿上鉛制的褲子沒有?打開洞門,立刻鑽進去吧!就順着梯子一直爬進飛船。

    如果你不磨磨蹭蹭,就能提前三秒仲進船。

    ” 我估計自己提前五秒鐘就進了飛船。

    我隻爬了10英尺左右就看到了陽光,接着就爬進了飛船中的一根長管子。

    說實在活,我爬梯子時一步跨了三級。

     這艘火箭飛船明擺着是微型飛船,控制室顯得十分狹窄。

    我沒向窗外望上一眼。

    我乘過飛船,而且不止一次。

    我乘過兩艘飛船:登月艇“福音号”和它的姐妹艇“百列号”。

    想當年,我不加思索就接受了月球要我去參加聯合演出的聘約——那時我們劇團的經理有一種看法,就是類似變戲法、走鋼絲、玩雜耍等等固定劇目,要是搬到隻有地球引力六分之一的月球上去演出,一定非常精彩;這種看法本身當然不錯,隻是這位經理不給我們排練時間來适應低引力。

    于是我不得不從遇難旅行者法案上動腦筋,找譏會鑽了個空于又溜了回來,隻可丢惜棄了一套演出服裝。

     在飛船控制室裡有兩個人,一個躺在一張加速卧椅上(室内共有三張這種卧椅);手中撥弄着調節控制盤:另一個手裡拿着一把旋鑿,做着莫名其妙的動作。

    躺在卧椅上的那個人看了我一眼,一聲沒吭;另一個卻轉過身來,越過我向另外一叫人問道:“雅克出了什麼事?”說話時滿面愁容。

     塔克差不多可以說是從我身後的艙口中飄進來的。

    隻聽他厲聲說:“沒有時間了!雅克留下的空缺位置,有沒有補足重量?” “補足了!” “雷特,飛船準備好起飛沒有?跟指揮塔接通了嗎?” 躺在椅子上的那個人慢吞吞地回答說:“我每隔兩分鐘計算一次。

    現在我們跟指揮塔的線路暢通。

    還有40……嗯47秒。

    ” “你給我從椅子上滾下來!給我滾!那種滴塔聲我可抓住了!” 雷特慢悠悠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讓塔克躺了下去。

    另一個人把我推到了副駕駛員位置上,并在我胸部綁上了一根安全帶。

    然後轉過身,下了太平艙口。

    雷特跟着那人鑽了出去,他的頭和肩一出艙口,身子就停住了。

    “票子,請拿出來!”他得意洋洋他說。

     “嘿,老天爺!”塔克松了安全帶,伸手摸口袋,接着便拿出了原來我們用來偷乘飛船的那兩張通行證,塞給他看。

     “謝謝,”雷特答道。

    “祝你們一路平安!再見。

    ”他神速而又穩健地一轉身就不見了。

    隻聽見氣塞“膨”地一聲關上了,震得我耳鳴起來,連耳膜都震得砰砰顫動。

    塔克根本沒回答雷特的話,也沒說聲再見。

    他眼睛隻顧盯着計算機控制盤,微微地進行着調節。

     “還有20秒,”他對我說。

    “現在不會再有麻煩了。

    注意把手放在裡面,思想要放松。

    第一步一定得做好。

    ” 我按他的指示做了。

    神經緊張已經好幾個小時,就好像開幕時站在舞台上。

    最後我實在憋不住了,就問,“塔克,” “住口!” “隻提一個問題:我們這是上哪兒去啊?” “火星!”我看到他伸出拇指按了一下紅色按鈕,沒料到我立刻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