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帖哈麥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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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沒落:盡管密尼安勢力衰弱下去,但那些财富累積下來的成果卻沒有因此而消失。

    他們隻是被薩巴伊人取代了。

    後者建造了諸如塞瓦和馬裡蔔這般極盡奢華的輝煌城市;後來示巴[12]女王&mdash&mdash作為國富與智慧的代表,前去拜訪&ldquo智慧的所羅門王&rdquo&mdash&mdash這個故事曆來都會被選入&ldquo兒童聖經教育課程&rdquo。

    由此可見,無論是曆史還是我們自身,都可以在阿拉伯菲利克斯的傳奇曆程中找到深遠淵源。

    等到托勒密埃及王朝開始讓貨船進入紅海後,商隊就顯得多餘了。

    薩巴伊人的帝國統治随後土崩瓦解,塞瓦和馬裡蔔也逐漸為風沙所侵蝕掩埋,成為沙漠中的一座座沙丘。

    後來亞曆山大未能踏上此地,但納巴特人[13]來了,希米亞裡特人[14]來了,再後來,穆罕默德率領他們骁勇善戰的輕騎兵長驅直入,占領近海的沙漠平原地帶[15]。

    朝代的興衰更疊從未停止過,但是仍舊沒有人可以摧毀或重建這片土地的幸福傳奇。

    它即便被毀壞了,也仍舊可以充滿幸福愉悅,從廢墟之中重新站起來,如同翺翔在熊熊烈火之上的百靈鳥,不失婉轉優美的歌喉。

    這片土地上的男人被殘殺,女人被強奸,孩子成為俘虜,但它卻從未給世界其他地方帶去這般可怕的罪孽。

    它就是地球上的一方天堂。

    當人們抵達那些淤塞的港口,那些曾是東方财富聚集地的港口,就會發現,這種希望仍舊蓬勃活在其間。

    也門亦始終被稱為&ldquo阿拉伯菲利克斯&rdquo,如此曆久而不變,究竟為什麼? 如果僅從這個國家所處的地理位置來考慮,我們無法找到可靠解釋。

    也門包括兩部分:一部分是帖哈麥地區[16]坦蕩的沙漠平原,從南部的穆哈延伸至北部的盧海耶,是一段狹長的沿海地帶;相對而言,另一部分多山,是包括首都薩那在内的富饒腹地。

    薩那、穆哈、盧海耶,這三座城市的地理位置幾乎構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

    如果經過這三座城市畫一個圓,那麼圓心就大緻會落在拜特費吉赫。

    這座城市建立在帖哈麥沙漠的中心,會有來自薩那所在的富饒山區的各種貨物在此集結,從而分别彙入穆哈和盧海耶這兩個港口。

    現實情況是,貨物雖多,但基本上已經沒有乳香和香脂&mdash&mdash那些時代畢竟已經過去了。

    不過令人欣慰的是,阿拉伯菲利克斯盛産多種香料作物,其中便有我們現代文明社會所喜好的。

    沒錯,這裡有咖啡,還有煙草。

    駱駝載着咖啡豆,驢子馱着煙草葉,總有源源不斷的商隊沿帖哈麥平原而下,抵達拜特費吉赫後,便進入沙漠地帶,這裡北風大作,塵沙狂卷,四下裡連一根草苗都看不見。

    即便每年夏天山區都會迎來雨季,可帖哈麥沙漠也是滴雨不下。

    這裡溫度之高,難以想象:山區下過雨後,本會有洪水從上面沖下來,然而還未奔至近海的什麼地方,就已經在流經沙漠時被吸收得一幹二淨了。

    這裡的冬天空氣幹燥稀薄,但到了夏天,盡管缺雨,氣候卻會變得潮濕,且讓人身體受不住,就好比蒸桑拿的地兒,人們連月住在其中就會日漸虛弱下來,沒有力氣吃東西,又沒有飲用水來解救身體的巨渴。

    這裡的人均壽命也很短,嬰兒死亡率極高,黃疸病、痢疾、瘧疾,奪命無數&hellip&hellip可以說,世界上幾乎沒有哪個國家的年死亡率會像這個&ldquo人間天堂&rdquo一樣高。

    這是也門的命途,是定數。

    等那些外來侵略者乘興而來,卻一無所獲敗興而歸後,這些疾病掌權的時刻便到了。

    它們開始在這片土地上肆虐橫行,它們要征服這個國家。

    可即使如此,也門仍舊被稱作&ldquo阿拉伯菲利克斯&rdquo。

    為什麼? 這個國家,這個疑惑。

    1762年12月29日傍晚,遠征隊就要進入這個國家,與這個疑惑相遇相識了。

    船長帶回的有關盧海耶的情報,也算是沒有讓他們在&ldquo塔拉德&rdquo上白等:那位酋長向他們表示歡迎,那位主動提供一座房子的富商也對他們寄予厚望,熱切期盼。

    嗯,船長的确說得沒錯。

    随着行船緩緩靠岸,他們已經看到那位商人親自站在碼頭迎候。

    由于此人的關照,遠征隊非常順利地通過了海關。

    他帶着他們來到那座石屋,并交代說這房子他們可随意安排使用。

    沒多久,一位信使送來了一隻肥美的活綿羊,說埃米爾·法爾漢交代了,這羊就作為見面禮;另有附信一封,再次囑托他們,把自己當作他的上客就好,莫要見外,伊瑪目[17]領導下的這個港口城市非常歡迎他們,想住多久都可以,并且絕對保證他們的安全。

    由于這一行人的各種炊具都留在了船上,那位商人就安排人給他們送來一頓非常豐盛的晚餐。

    在吃了那麼長時間的椰棗和&ldquo高粱面包&rdquo後,面對這些美味,他們自然是大快朵頤。

    此外,無論酋長還是商人,都主動提出要代他們向那位船長付錢,即乘坐&ldquo塔拉德&rdquo從吉達到盧海耶所需的費用。

    尼布爾不是那種習慣于索取的人,身為遠征隊的财務負責人,他隻是好言謝絕了對方的盛意。

    但他在日記中卻也忍不住問自己,若阿拉伯人的旅行團隊像他們這樣到了歐洲,不管是到了歐洲哪裡,是否也能得到當地人民這般程度的友好對待呢&mdash&mdash那位聲名顯赫的阿拉伯人如此熱情地款待他們,實在是令腼腆而客氣的天文學家十分欣慰和感動。

    &ldquo相對于埃及,我們發現這裡的阿拉伯人不是一般地好客和周到。

    這當然令我們心情舒暢,特别是本地人從一開始就這樣彬彬有禮地接納了我們,而這兒又恰恰是我們最主要的遠征地。

    &rdquo抵達盧海耶的第一晚他在日記中如是寫道。

     然而一夜過去,他們聽說海關扣留了一些大木箱子&mdash&mdash這些木箱就沒有被伊斯梅爾·薩利赫帶到穆哈去&mdash&mdash遂擔心海關再出于對那些儀器的懷疑而展開仔細搜查,不過好在埃米爾·法爾漢親自趕到那裡下達指示,所有木箱不許拆封,直接寄往歐洲。

    事實上這位酋長很想看看那些儀器,聽聽他們講解、演示該如何使用。

    他們看出他有這一層心理了,便從木箱裡取出一些他們覺得他會感興趣的新奇物件兒,接着,一些頗有地位的阿拉伯人也圍上來一探究竟。

    福斯科爾就拿出他的放大鏡來,向這些阿拉伯人解釋其用途。

    此一情節,盡管作為主人公的他在日記中隻字未提;然而,尼布爾卻又一次&ldquo慧眼識心&rdquo,嗅得出彼時情境下的那種喜劇味道:&ldquo眼下福斯科爾先生要求海關工作人員給他弄來一隻活的虱子。

    很明顯這個要求一提出來,他們就不大樂意接受了:怎麼個意思這是?這個歐洲人想什麼呢,難不成我們身上就應該有這種東西麼。

    然而等到他承諾會給他們一些斯托伊弗[18]作為找來這種生物的報酬時,情況立即發生了質的變化,有一名工作人員連忙表示他可以貢獻一隻出來。

    哈,沒有什麼事情比看到這個巨無霸虱子更讨酋長歡心了。

    接着,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輪流着仔細觀察了一遍。

    最後也輪到了那個貢獻虱子的海關工作人員。

    但此人看到後卻憤怒地賭咒起來,說什麼他從來沒見過阿拉伯虱子有這麼大個兒的,放大鏡下面躺着的這隻巨無霸必定是一隻歐洲虱子,絕對的,錯不了。

    盡管一口咬定如此,但他還是對同事顯擺自己有多幸運,隻用了一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虱子,就讓某個歐洲人足足給了他4個斯托伊弗。

    于是消息很快便傳開了,說我們不是那種尋常的歐洲商人(偶爾從印度那邊過來的歐洲人)。

    他們相信我們對虱子的研究興趣遠遠超過對阿拉伯人的。

    然後第二天就有個人特地來拜訪我們,給我們帶的虱子整整有一把那麼多,聲稱每隻隻要1個斯托伊弗足矣。

    &rdquo 不過總體來說,福斯科爾放大虱子也就算是一次預熱吧,現在則輪到尼布爾和他的星盤了:&ldquo在我們展示的所有東西中,盧海耶的這些阿拉伯人最感興趣的,便是我的天文望遠鏡了,因為通過它看到的所有景象都是倒置的,這簡直令他們歎為觀止。

    我讓他們對準遠處的某個正在穿過集市的女人。

    他們吃驚得喲,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為什麼看到的這個女人可以在空氣中行走,但她的裙擺卻沒有落下來?這奇觀令他們情不自禁地歡呼道,&lsquoAllahAkbar&rsquo(真主至上)。

    這裡的每個人都很歡喜我們這些神奇的外國人來到了他們的城市,同樣,我們也感到非常愉快,能夠在這個國家遇上這麼好心善意的本地人。

    &rdquo 接下來的這一天,便輪到克拉默醫生來秀一秀他的看家本領了。

    畢竟在僅有的那則&ldquo謠傳&rdquo中,這支遠征隊可是有一位醫生的,何況盧海耶差不多得有一半的居民身體都不太健康。

    克拉默盡量通過苦口婆心的方式來給他們治病,但沒多久,這些病人就提出要更強效的藥物。

    迫于無奈,這個丹麥人就不得不采取了一種極端方案。

    他本意是希望看病的隊伍能因而有所縮減,結果呢,恰恰相反,比之前多了去了。

    尼布爾寫道:&ldquo不得不說,能讓克拉默醫生一下子如此名聲大噪的,也就隻有瀉藥了。

    他給病人開的是&lsquo巴斯-卡提蔔&rsquo(bas-kateb),這種藥的強效力可謂上下都給你通個透。

    按理說那些病人的身體反倒應該更虛弱了,但是對于阿拉伯人而言,他們為了盡可能地讓身體變強壯,反而會更喜歡這種類似于瀉藥的藥物。

    後來的情況,便是尋醫問藥的人們魚貫而入,開口就要這類強效力的藥粉。

    最後我們所有的巴斯&mdash卡提蔔都給他們要光了。

    &rdquo 如此一來,在他們剛到盧海耶的這段日子裡,一個個好奇的阿拉伯人讓遠征隊的住處門庭若市。

    這些人即便都很有禮貌,但也還是給歐洲人出盡了難題。

    他們總是把所有事物都看得不同尋常&mdash&mdash明明有時就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到後來,尼布爾隻好找來一個門衛在那兒把守着,傳令給訪客,要是沒有一個明确目的或正當理由的話,就不讓進門。

    這招果然奏效了。

    克拉默終于可以把瀉藥放回貨架上,轉而滿懷熱情地給他們那位富有的資助人看病去了;馮·黑文也拾起了自己那份&mdash&mdash不太好界定範疇的&mdash&mdash語言研究工作,他告知伯恩斯托夫&ldquo我所負責的語言學方面的研究情況還請您諒解,手頭上實在是累積了這樣或那樣的資料亟須整理,因此考慮到&lsquo成果&rsquo尚如此之不完善,自然也就不能這樣堂而皇之地寄回祖國。

    對此,我必須花時間進行細細考究。

    同時我還在思索一個問題,即語言學的研究精華難道真的就在這些收集來的各色資料中嗎?這不禁令我心生質疑&rdquo。

     實不相瞞,既然馮·黑文願意花時間深思這類問題,那遠征考察的重任就又像過去那樣落在了尼布爾和福斯科爾肩上。

    尼布爾對這座城市展開了一系列的考察記錄,包括曆史、地理位置、環境特點、貿易等各方面。

    他每天都在鬧市區裡逛啊逛,在那些布滿灰塵的茅草屋和彎曲街道之間走走停停。

    其間的那些木匠車工等都坐在地上,忙着給自己的木質手工藝品作進一步抛光加工,彼時陽光俯沖下來,撞在上面閃了個趔趄,遂決定識相地俯首稱臣,把光芒奉給這些耀眼的作品。

    沒有人會惡意幹涉妨害尼布爾的工作,這真是第一回,他不用冒着自己可能被攻擊的危險,可以放心使用星盤和羅盤。

    盧海耶地圖是他到目前為止繪制得最為精确的一張,同時也為他後來繪制的那張非常有名的也門地圖打下了基石。

     在這樣可喜的工作環境下,福斯科爾找回了那個孜孜不倦的自己:他在吉達時的那種虛弱無力感已經消失,眼下在盧海耶的這個福斯科爾甚至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

    他在日記裡再次寫滿諸如計量單位、貨币、彙率、貨品價目等各種内容。

    他調查了這個城市的曆史,發現過去這裡經常會遭遇來自沙漠敵對部落的侵襲,城市也一次次遭遇焚毀,于是原住居民就逃到了近岸的島嶼上,在那裡他們是安全的,因為他們的征服者沒有船。

    除曆史外,這裡的&ldquo法律體系&rdquo也勾起了&ldquo全能學科[19]博士&rdquo的研究興緻。

    他非常震驚竟然還有血債血償這樣的&ldquo複仇&rdquo規則。

    也就是說,如果你是一個背着幾條人命的殺人犯的親屬,即便你沒有參與殺人的過程,你也會生活在時刻可能被殺害的隐患之中,因為那些死者的親屬會為他們報仇,你就得血債血償。

    這規則确實殘忍,卻已約定俗成,相形之下,還是印度榕樹[20]更讨福斯科爾的歡心。

    城中也住着一些信奉此樹的人,他們都有一顆菩提心,莫說殺人了,連一隻蝼蟻都會放生,因為他們相信肉身死後靈魂還會一再輪回轉世。

    福斯科爾在日記中記錄,這些人買來活魚後會到海邊放生,但他們卻不得不付給漁民兩倍的錢,因為後者十分清楚他們信奉的是什麼。

     回歸老本行,自然是植物學占去福斯科爾的絕大部分時間和精力,就像在開羅時那樣&mdash&mdash但不同的是這次遠征隊裡隻有他自己這麼做&mdash&mdash他從盧海耶出發踏上了各種長途短途的旅行考察:最開始呢,就當是試驗吧,他先到了附近的納曼村,緊接着就往更遠處的庫德米行進,到後來他都走到穆爾去了,那裡是沙漠盡頭,緊挨着也門富饒的邊境地區。

    接連數日,他就這樣騎着驢子周遊前行:經過成片的種滿藍草[21]和羅勒[22]的田野;循着泥路穿行在珍珠粟[23]田裡,那些谷子長得和他一般高,都快熟了,有位農民就坐在田裡的一棵垂絲柳下,正厲聲呵斥着,驅逐那些想吃谷子的鳥。

    這裡沒有人會試圖去威脅或攻擊他。

    福斯科爾&mdash&mdash就像他給林内烏斯信中所言&mdash&mdash&ldquo在這之前,總是一邊進行着植物研究,一邊不得不屈服于強盜的淫威之下&rdquo,而現在好了,那些顧慮憂患徹底遠離了,在也門這般安詳平和、毫無妨害阻撓的環境下,他終于可以深入展開植物研究,就像在他的故鄉瑞典一樣。

    等他返回盧海耶時,光是新的植物标本就帶回了100多種,這自然讓他對當地人民的美好品行贊不絕口。

     其他人也交口稱贊。

    這個國家的确有它不同尋常之處。

    在他們遠征的漫漫長途中,沒有哪個地方的民風可以和這裡的友善親和相提并論。

    即便是在當下冬夜裡,于外面的小庭院中閑坐,他們也會覺得此時此地的溫柔冬夜比斯堪的納維亞的夏日都要暖和舒适,是當地人善良美好、樂于助人的德行使然。

    對此,遠征隊每一個成員都有着深刻的切身感受。

    從日記中便能清晰感受到,他們此時已生發出一種和諧而統一的氛圍感。

    那種祥和與平靜環繞着他們,使之冰釋前嫌,溫暖如春光般發散在每個人的心田。

    是啊,兩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他們彼此之間也已知根知底了,誰還沒有缺點弱點呢,但都在天長日久的相處中,或遺忘或原諒,或習慣或包容了。

    他們曆經萬難,現在終于來到了這個國家,來到了此次遠征的目的地。

    這裡讓他們覺得自己像是被期候已久的客人,又如山河故人般,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受。

    最後,他們仿佛抵達了自己理想中的故鄉。

    卡斯滕·尼布爾寫道:&ldquo在盧海耶,可以說是萬事勝意。

    博朗芬先生和我也把小提琴拿了出來,傍晚時分我們兩人就拉上一段二重奏。

    &rdquo我們眼前不禁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庭院裡,暖柔的傍晚夜色,星點初上,地面沙土若毯,尼布爾與博朗芬立于其中,根根蠟燭掌在臨時找來的燭台上,與坐在土闆凳上抽着煙管的其他人一起,靜靜欣賞那兩位的二重奏。

    在這些個寂靜的夜晚,在這個遙遠的阿拉伯沙漠城市裡,在這些低矮的土泥牆間,他們演奏的什麼音樂?泰勒曼[24]?維瓦爾第[25]?巴赫?我們無從知曉。

    隻知眼前這一切太美好了,不是嗎。

    就好像昨天他們還在激烈争吵呢,轉眼就擁有了幸福與恬靜。

    何曾想過來去迅疾。

    轉眼擁有,轉眼即逝。

    始料未及可以是喜悅,更可以是悲痛和沉重&mdash&mdash仿佛就等在明天。

    想到終成一夢,不禁覺得眼前這一切,實在太美麗。

     除了我們耳聞目睹外,彼時尼布爾和博朗芬的奇妙音樂也傳到了他們四鄰耳中,還傳到了安靜的街道上,令過路行人清晰可聞。

    随即城中傳言又起,那些身懷絕技有着十八般武藝的外國人,甚至還能奏出聞所未聞的奇妙音樂呢。

    一位年邁的富商聽說了這事兒,便差人送信給遠征隊,請他們帶着小提琴到府上為他演奏一曲。

    然而,尼布爾和博朗芬不見得這麼想去。

    他們深知這些音樂在他們眼中是極好的,但在穆斯林那兒卻不見得會得到這種認可。

    因此,他們就婉拒了那位富紳的邀請。

    結果過了一陣子,富紳反倒不請自來了。

    然而他身體虛弱到了極點,都不能走路了,可他實在是太想和歐洲人說說話了,他想聽聽他們的音樂,所以他決定騎上驢親自登門拜訪,眼下已經來到他們住處的大門外,等在他的坐騎上,兩邊各有一個仆人扶護着。

    遠征隊成員當即請他快快進來。

    尼布爾和博朗芬點好蠟燭,為他演奏了一曲曲凄婉動人的音樂,因為他們知道阿拉伯人更容易接受認可的是嚴肅悠揚的樂曲,而不是明快流暢的。

    曲罷,貝裡格倫端上了咖啡,接下來便是交流暢談的時間。

    他們說起歐洲和東方,說起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到後來這位老人便開始講起自己的人生經曆。

     這一段尼布爾在日記中有所記述:&ldquo他從未有過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他誇耀自己剝奪了大量女奴的處子之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88個),得到後遂即将女孩嫁出去,或是還她們自由身。

    停頓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道,現在他府上又有兩個新來的女奴,年輕又漂亮,所以他真的非常想和之前那樣享有她們的處子之身。

    接着他便向我們的醫生提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總結性要求,希望托醫生妙手給自己回春,讓他再度雄霸床笫之間。

    &rdquo 從尼布爾的日記中我們可以看出,在盧海耶這已經不是克拉默第一次面臨這種尴尬的難題了。

    尼布爾繼續講道:&ldquo盧海耶還有一位富商也面臨着同樣尴尬的境況。

    看樣子他應該在50&mdash60歲,給我們醫生開的價是100國家銀行達勒。

    隻要他能幫他重獲力量,哪怕就每個隻嘗一次,一次就夠了(因為一直以來,他的兩個年輕女奴什麼辦法都試過了,但就是徒勞無功)。

    可是呢,這位富商其實已經找過不少&lsquo英國神醫&rsquo,也試過各路神藥,所以結果就是他的體力精力已經耗得可以了。

    因此我們的克拉默先生便也隻是愛莫能助、無力回天了。

    &rdquo 卡斯滕·尼布爾在講述這兩位紳士的困境時,是潛而不露的諷刺态度。

    然而克拉默的看法,或許與他大相徑庭呢。

    他并不覺得諷刺。

    相反,他倒是蠻開心的:這地方所有的病人竟然都面臨着同一種困境,天呐!多好。

    對于一個年輕而又相當不愛工作的醫生來說,毫無疑問開心還來不及呢&mdash&mdash在這個地球上哪兒還能找到病情如此整齊劃一的國家?找不到的,隻有阿拉伯菲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