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個球根

關燈
這一夜很好,第二天的白天還要好。

     前幾天,監牢變得越來越沉悶,越來越陰暗,越來越壓抑,仿佛它把全部的重量都壓在這個可憐的犯人身上了。

    它的牆壁是黑色的,它的空氣是冰冷的,連鐵栅欄也擠緊了,不讓陽光透進來。

     可是,高乃裡于斯一覺醒來,一線清晨的陽光在鐵栅欄上嬉戲,有的鴿子張開翅膀,劃破了天空,有的鴿子在還關着的窗子旁邊的屋頂上咕咕咕地談情說愛。

     高乃裡于斯跑過去,打開這扇窗子,他覺得生命、喜悅,甚至連自由都随着陽光湧進了陰暗的牢房。

     這是因為愛情在這兒開了花,而且使它周圍的一切都開了花;愛情這朵天上的花,遠比所有人間的花絢麗芳香。

     格裡弗斯到犯人的牢房裡來,發現他并不像前幾天那樣躺在床上發愁,而是站在那兒,唱一段歌劇中的小曲。

     “嗨!”格裡弗斯說。

     “今天早上好嗎?” 格裡弗斯惡狠狠地望着他。

     “狗,還有雅各蔔先生,還有我們美麗的蘿莎都好嗎?” 格裡弗斯牙齒咬得格格響。

     “這是你的早飯,”他說。

     “謝謝,親愛的刻耳柏洛斯[1],”犯人說,“來的正是時候,我餓壞了。

    ” “啊!你餓了?”格裡弗斯說。

     “咦,為什麼不餓?”凡·拜爾勒問。

     “陰謀看來進行得很順利,”格裡弗斯說。

     “什麼陰謀?”高乃裡于斯問。

     “得啦!明人不用細說;不過,我們會監視的,學者先生,放心吧,我們會監視的。

    ” “監視吧,格裡弗斯朋友!”凡·拜爾勒說,“監視吧!我的陰謀,跟我本人一樣,完全聽候你的吩咐。

    ” “到中午再看吧,”格裡弗斯說。

     他走了出去。

     “中午,”高乃裡于斯重複說,“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好,就等到中午吧,到中午再看吧。

    ” 等到中午,對高乃裡于斯來說可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因為他本來正在等晚上九點鐘呢。

     中午,鐘敲了十二點,樓梯上有腳步聲,不僅僅是格裡弗斯一個人的腳步聲,還有三四個跟他一起上來的士兵的腳步聲。

     門打開,格裡弗斯進來,讓那幾個人也進來,随手又關上了門。

     “好!現在就搜吧。

    ” 他們在高乃裡于斯的口袋裡搜查,在他的上衣和背心中間,在他的背心和襯衣中間,在他的襯衣和皮膚中間搜查;結果什麼也沒有搜到。

     他們在被單裡、褥子裡和床上的草墊子裡搜查,結果還是什麼也沒有搜到。

     高乃裡于斯這時候暗自慶幸沒有收下第三個球根。

    不管他藏得多麼好,格裡弗斯還是一定會查出來,而且像對付第一個球根那樣對付它。

     因此,從來沒有一個犯人在搜查牢房的時候,臉色會像他這樣鎮靜。

     格裡弗斯拿着蘿莎給高乃裡于斯的一支鉛筆和三四張白紙走了;這是這次出征的惟一的戰利品。

     六點鐘,格裡弗斯又來了,不過這一次隻有他一個人;高乃裡于斯想平息他的怒火;可是他大聲咆哮,露出嘴角的一個獠牙,好像怕有人從背後襲擊似的,一步步倒退出去。

     高乃裡于斯禁不住大聲笑起來。

     這使得讀過一些書的格裡弗斯隔着鐵栅欄向他嚷道: “很好,很好;最後笑的人,才笑得最好。

    ” 最後笑的應該是高乃裡于斯,至少那天晚上是這樣,因為他在等蘿莎。

     蘿莎九點鐘來了,但是蘿莎沒帶燈。

    蘿莎已經識字了,所以用不着燈光。

     再說,燈光會誤事,因為雅各蔔比以前更嚴密地監視蘿莎。

     最後是,有了燈光,她臉紅時容易讓人看出來。

     這一對年輕人那天晚上談了些什麼呢?無非是法國的情人們在門口談的,西班牙的情人們在陽台的這一頭向那一頭談的,東方的情人們從平台上向平台下談的。

     他們談的那些事,給時間的雙腳添上翅膀,給光陰的翅膀加上羽毛。

     除了黑郁金香,他們什麼都談。

     到了十點鐘,他們和平時一樣分手了。

     高乃裡于斯很快樂,一個郁金香培植者在沒有人和他談起他的郁金香的時候,能有多快樂,他就有多快樂。

     他發覺蘿莎跟所有人世間的情人一樣美麗;他發覺她溫存、可愛、迷人。

     可是蘿莎幹嗎不準人提郁金香呢? 這是蘿莎的一個大缺點。

     高乃裡于斯歎了一口氣,對自己說,女人總不是十全十美的。

     這天夜裡,有一部分時間他在想着這個美中不足的缺點。

    這也就是說,他醒着的時候一直在想蘿莎。

     他一睡着就夢到她。

     可是夢中的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