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個球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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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是什麼?”他大聲叫道,“哈!我逮住你了!” 他把手插在泥裡。

     “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高乃裡于斯哆嗦着叫道。

     “哈!我逮住你了!一個水罐,還有土!這裡面一定藏着什麼犯罪的秘密!” “親愛的格裡弗斯先生!”凡·拜爾勒哀求說,他急得像給收莊稼的人奪去了一窩蛋的山鹑。

     這時,格裡弗斯已經開始用他那像鈎子一般的手指在挖土了。

     “先生,先生!小心!”高乃裡于斯說,臉色急得發白。

     “小心什麼?他媽的!小心什麼?”看守吼道。

     “小心!我對你說;你會把它碰壞的!” 他幾乎是絕望地猛然一下子把水罐從格裡弗斯手裡奪回來,像一件寶貝似的藏在兩條胳膊底下。

     可是,格裡弗斯固執得像個老頭兒,而且越來越相信自己發現了一樁反對奧蘭治親王的陰謀,于是他舉起棍子朝犯人奔過去;他看到犯人保護花盆的那種不可動搖的決心,明白了高乃裡于斯擔心的不是自己的頭,而是水罐。

     所以,他想用暴力把它奪過來。

     “哼!”看守氣沖沖地說,“你瞧,你這不是造反嗎?” “放開我的郁金香,”凡·拜爾勒叫道。

     “對,對,郁金香,”老頭兒回答,“犯人老爺們的花招我們可全知道。

    ” “可是,我向你發誓……” “放手,”格裡弗斯頓着腳又說了一遍,“放手,不然我就叫警衛。

    ” “不管你叫誰,隻要我有一口氣,你就休想把這可憐的花拿走。

    ” 格裡弗斯氣極了,第二次把手指伸進土裡,這一次從土裡掏出黑乎乎的一個球根;凡·拜爾勒呢,正因為自己保住了容器而感到很高興,沒想到對方已經拿到了裡面的東西。

    格裡弗斯用足力氣,把已經發軟的球根摔在石闆地上,球根摔扁了,差不多立刻又被看守的大皮鞋踩得稀爛,再也看不出是球根了。

     凡·拜爾勒望着他破壞,并且看見了潮濕的殘骸,明白了格裡弗斯得意萬分的原因,發出一聲絕望的叫喊,哪怕是那個在幾年前弄死貝利松[1]的蜘蛛的無情看守,聽了都會心軟下來。

     想把這個壞人除掉的念頭,像閃電似的閃過這個郁金香培植者的腦海。

    怒火和熱血一下子湧上腦門,使他失去了理智;他雙手舉起那個盛着毫無用處的泥土的沉重水罐。

    再過一刹那,他就要把它朝老格裡弗斯的秃腦袋上砸過去。

     一聲叫喊,一聲充滿眼淚和痛苦的叫喊止住了他。

    這聲叫喊原來是窗洞鐵栅欄外面的可憐的蘿莎發出來的,她臉色蒼白,渾身發抖,舉起雙手,突然插在她父親和她朋友的中間。

     高乃裡于斯一松手,那個水罐砰的一聲摔得粉碎。

     格裡弗斯這才明白剛才差一點遭到的是什麼危險,氣得破口大罵。

     “啊!”高乃裡于斯對他說,“你把一個可憐的犯人惟一的安慰,一個郁金香球根,都奪走了,真是一個卑鄙無恥的人。

    ” “呸!爸爸,”蘿莎附和着說,“你剛才幹的是犯罪行為。

    ” “哈!原來是你,傻丫頭,”老頭兒怒氣沖沖轉過身來沖着他女兒嚷道,“少管閑事,趕快下去。

    ” “壞蛋!壞蛋!”高乃裡于斯在絕望中繼續說。

     “充其量,不過是個郁金香,”格裡弗斯自己也有點覺得不好意思,就接着這樣說,“郁金香,你要多少有多少,我的頂樓上就有三百個。

    ” “去你的郁金香!”高乃裡于斯嚷道,“你和它們是一路貨色。

    啊!哪怕我有幾千萬萬,也情願拿來換你毀掉的那一個!” “啊!”格裡弗斯很得意地說,“你看,你要的不是郁金香。

    你看,在這個假鱗莖裡一定有妖術,說不定有跟饒了你的命的親王的敵人們通信的方法。

    我早就說過,沒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真是一個大錯。

    ” “爸爸!爸爸!”蘿莎嚷了起來。

     “嗯!好極了!好極了!”格裡弗斯重複着說,越來越有勁兒了,“我把它踩壞了,我把它踩壞了。

    以後你幹一次,我就破壞一次!哈哈!我早就通知你,我的漂亮的朋友,我決不讓你有好日子過。

    ” “該死的東西!該死的東西!”高乃裡于斯嚷道。

    他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用顫抖的手指翻動踩爛了的球根——多少快樂和多少希望的殘骸。

     “我們明天種另外一個,親愛的高乃裡于斯先生,”蘿莎低聲說,她了解郁金香培植者的極度痛苦,她懷着聖潔的心,把這句親切的話,像一滴仙丹妙藥似的滴在高乃裡于斯流血的創口上。

     注釋: [1]貝利松(1624—1693),法國路易十四統治期間的一個文人,曾經在巴士底獄中關了五年,在獄中他養了一隻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