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郁金香迷和他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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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牙市民還在把約翰和高乃依的屍體割成碎塊,威廉·德·奧蘭治在肯定他的兩個對手确實死了以後,正由凡·德剛上校跟着,在通往萊頓的路上馳騁,心裡覺得凡·德剛上校心腸太軟一點,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信任他了。

    就在這時候,忠心的仆人克萊克騎着一匹駿馬,在兩邊種着樹的堤道上奔跑,一口氣奔過城市和附近的村莊,一點也不知道在他走了以後發生的可怕事情。

     一旦安全了,為了避免引起猜疑,他把馬留在一家馬房裡,從從容容地乘小船繼續趕路。

    他換了好幾班小船,小船在彎彎曲曲的河汊子裡,抄着最近的路,把他載到多德雷赫特。

    那些彎彎曲曲的河汊子,把一座座迷人的小島緊抱在潮濕的懷裡。

    小島邊上長着柳樹、燈芯草,還有開滿鮮花的草地,一群群被陽光照得發亮的肥羊無憂無慮地在草地上吃草。

     克萊克遠遠就認出了多德雷赫特,坐落在上面布滿許多風車的小山腳下的賞心悅目的城市。

    他看到漂亮的、鑲白邊的紅房子,磚砌的牆腳浸在河水裡,臨河的陽台上,迎風飄動着繡了金花的五顔六色的絲帷幔,那是印度和中國的珍貴的絲織品;帷幔附近,經常懸着長長的釣線,用來釣貪饞的鳝魚;每天從廚房窗口扔進水裡的布施物把它們引到住房周圍來了。

     克萊克從小船的甲闆上,隔着所有不停轉動的風車,望見了小山斜坡下的那座紅白兩色的房子,他的目的地。

    屋脊掩隐在一溜白楊的顔色略黃的葉叢裡,房子背襯着黑壓壓的一片高大的榆樹林子。

    有了這樣的地勢,陽光照在它上面,就像傾瀉在一個漏鬥裡,甚至連那道綠色屏障都沒能完全擋住的、每天早晚被河風送來的濃霧,都被陽光蒸幹、烘熱,變得有利于農作物了。

     克萊克在城市裡的日常喧鬧中上了岸,立刻朝那座房子走去,我們現在要把那座房子向讀者做一番必不可少的介紹。

     潔白、整齊,到處都閃着亮光,隐蔽的地方比顯眼的地方洗刷得還要幹淨,打蠟打得還要仔細。

    房子裡住着一個幸福的人。

     這個幸福的人,正像玉外納[1]說的:raraavis[2],就是凡·拜爾勒醫生,高乃依的教子。

    他從小就住在我們剛才描寫過的那座房子裡,因為他去世的父親和祖父,高貴的多德雷赫特城的兩位高貴的商人,都是在這座房子裡出生的。

     老凡·拜爾勒先生在印度做買賣,攢下了三四十萬弗羅林[3],一六六八年小凡·拜爾勒先生的慈祥可愛的雙親去世以後,他發現這些弗羅林都還是嶄新的,雖然上面刻印的鑄造日期,有的是一六四〇年,有的是一六一〇年;這證明了其中有的弗羅林是他父親的,有的弗羅林是他祖父的;這四十萬弗羅林,我們得趕緊補充一句,不過是本故事的主角,高乃裡于斯·凡·拜爾勒的錢包裡的錢,零花錢,他在省裡的産業每年還有一萬弗羅林的收入。

     高乃裡于斯的父親,這位可敬的公民在埋了他的妻子三個月以後,自己也歸了天。

    他的妻子先走一步,似乎是要給他鋪平死亡的道路,正如她生前為他鋪平生活的道路一樣。

    在最後一次擁抱他的兒子的時候,他曾經說: “你要是想過真正的生活,那就吃吧,喝吧,盡量地揮霍吧,因為整天坐在實驗室或者鋪子裡的一把木頭椅子或者一張皮扶手椅子上辛苦工作,不能算是生活。

    你也有一天會死的;你要是不幸,沒有孩子,你就會讓我們的姓永遠埋沒,而我那些除了我父親、我自己和制造貨币的人以外,沒有一個人掂過的弗羅林,也就要一下子大吃一驚地全部落到一個陌生主人的手裡。

    你千萬别學你教父高乃依·德·維特的樣,他投身于政治,這種最忘恩負義的職業,他将來的結局可以斷定不會好。

    ” 這位可敬的凡·拜爾勒先生後來就死了,撇下了痛不欲生的兒子高乃裡于斯。

    高乃裡于斯不愛弗羅林,卻非常愛他的父親。

     高乃裡于斯于是一個人住在這座大房子裡。

     他的教父高乃依在公益事業中給他提供一個職位,可是白費力氣;他的教父想讓他嘗嘗榮譽的滋味,也是白費力氣,雖然高乃裡于斯為了遵從教父的意思,曾經跟德·留伊特爾[4]到率領一百三十九艘戰船的“七省聯邦号”旗艦上去過。

    大名鼎鼎的海軍元帥帶着這些戰船去單獨和法英聯軍一決雌雄。

    在舵手萊熱爾的引導下,他曾經到了離“親王号”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