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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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苦邊喝着酒，還邊裝着自己遇到了天大的問題，然後還自鳴得意的青年&mdash&mdash要是真有這種人，我定會毫不躊躇，揍他數拳！&mdash&mdash但現在的我跟這種青年又有什麼兩樣呢？豈不是完全一樣嗎？而且還比他們老，這就更不潔了！這話還真是說得不知羞恥啊！
我闆起臉來喝着酒。
我到現在為止，到底喝了多少酒？數千升？數萬升？不、不！我邊思索着這些，邊讓黃湯下了肚。
我讨厭酒，我沒有任何一次喝酒時心想：啊，這好好喝啊。
這東西如此苦澀，我一點都不想吞下去。
我想戒酒。
我認為飲酒是種罪惡，是種&ldquo惡德&rdquo，但我并未忘記，酒助我甚多。
正因我就是這樣一個惡劣的團塊，所以我搞不好是在以毒攻毒。
酒可以制止我發狂，阻止我自殺，我若是不喝酒，不試圖麻痹自己的大腦的話，就連對朋友都沒有辦法好好說話&mdash&mdash我就是這麼一個卑微的弱者。
開始醉了。
壽司店的女侍今年二十七歲，據說她曾經結了一次婚又離了婚，才在這邊工作。
&ldquo先生，&rdquo她向我說道，用一張認真的臉靠近了我的桌子，&ldquo這事說來可能令您感到很奇怪&hellip&hellip&rdquo她邊說着邊稍稍轉頭偷偷看向櫃台，然後又壓低了聲音，&ldquo先生您認識的人裡，有沒有願意娶像我這種女性的人呢？&rdquo 我重新看了一下這名女侍的臉，她臉上完全沒有一點笑意，依然是一臉認真的表情。
她本來就是個認真的人，大概問這個，也不是在把我當樂子吧。
&ldquo天知道呢。
&rdquo我也不得不開始認真思考，&ldquo大概會有的吧！但這問題就算問我，我也沒辦法給你個好答案啊。
&rdquo &ldquo我知道，不過也隻能向易于親近的客人們問問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确實很奇怪。
&rdquo我不禁失笑。
女侍臉上露出了微笑：&ldquo畢竟，我也是一年比一年老呀。
更不用說還不是第一次嫁人&hellip&hellip就算對方年齡有點大也沒問題，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指望能嫁個好人家了。
&rdquo &ldquo不過，我可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rdquo &ldquo也不急于一時半刻，隻要您能幫我留意一下便好。
啊，這是我的名片&hellip&hellip&rdquo她有點慌張地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張小小的名片。
&ldquo背面有寫這邊的地址，如果您發現了适合的對象，還請麻煩用明信片或是類似的東西告訴我一聲。
真的是麻煩您了。
對方有幾個小孩，我都不在意的，真的。
&rdquo 我默默地收下了名片，放進袖子裡：&ldquo我會幫你找，但是可不能保證找得到。
麻煩結賬。
&rdquo 離開那家壽司店踏上回家的路，我的心情頗為複雜。
我覺得我看到了所謂現代風潮的一端。
這個世紀如此認真，認真到了一種宛如自己無罪般的地步。
這讓我推也不是、拉也不是，感到做什麼都不太對。
回到家裡，我再度成了啞巴，無語地将那輕了一些的錢包還給妻子，雖然想講一些話，但是我發現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吃了茶泡飯後，我讀了今天的晚報。
火車開動了，現在在山裡，現在在海邊，現在要過鐵橋了！才剛以為要通過，那名少女的歌，現在聽起來，倒有點令人憐惜。
&ldquo喂，炭沒問題吧？聽說好像會用完？&rdquo &ldquo沒問題吧。
都是報紙在那邊胡說而已，真的沒了的話，也總有辦法的。
&rdquo &ldquo這樣啊。
那幫我鋪個床吧，今晚不工作了。
&rdquo 酒已經醒了。
酒醒之後，我總是沒辦法安然入眠。
我猛力躺下，發出有點誇張的聲音，繼續看起了晚報。
突然，晚報上出現了無數的、卑微的笑臉。
而回過神來，它們又不見了。
大家其實都是自視甚低嗎？其實都沒有什麼自信嗎？我這麼想着，把晚報丢到一旁後，用雙手，仿佛要把眼珠壓爛似的，蓋在自己的眼上。
我迷信着，隻要這樣子一段時間，我就會想睡了。
突然我想起了今天早上的那水窪，隻要那水窪還在&mdash&mdash我讓自己這麼想着。
果然，我搞不好就是那個路邊的音樂師。
就算看起來多麼不堪，還是隻能繼續拉着自己的小提琴演奏曲子。
至于那列火車的目的地，就交給那些志士們吧！&ldquo等待&rdquo這個詞突然以鬥大的字體在我額頭上閃耀着光。
到底要等待什麼呢？我不知道。
不過，這個詞是如此尊貴。
喑啞的海鷗在岸邊回旋飄蕩，邊這麼想邊無言地繼續徘徊并彷徨。
*** [1]丁，通&ldquo町&rdquo，距離長度名。
一町約109米。
[2]金蝙蝠即&ldquoゴールデンバット&rdquo，原文中略作&ldquoバット&rdquo，是太宰喜歡的香煙名。
此處的&ldquo九錢&rdquo應為價格：一九〇六年開賣時四錢一包的金蝙蝠，到了一九四〇年漲成了十五錢（一百錢為一元）一包。
[3]為與謝蕪村之俳句：雷打下來，房子燒了，遺址上，殘留着一朵瓜藤的花。
[4]铳即火槍，意即不以從軍的方式報效國家。
[5]這段話出自《馬太福音》第六章。
太宰治在節錄上稍微打散了順序。
中文譯文參照《聖經》（和合本）。
我到現在為止，到底喝了多少酒？數千升？數萬升？不、不！我邊思索着這些，邊讓黃湯下了肚。
我讨厭酒，我沒有任何一次喝酒時心想：啊，這好好喝啊。
這東西如此苦澀，我一點都不想吞下去。
我想戒酒。
我認為飲酒是種罪惡，是種&ldquo惡德&rdquo，但我并未忘記，酒助我甚多。
正因我就是這樣一個惡劣的團塊，所以我搞不好是在以毒攻毒。
酒可以制止我發狂，阻止我自殺，我若是不喝酒，不試圖麻痹自己的大腦的話，就連對朋友都沒有辦法好好說話&mdash&mdash我就是這麼一個卑微的弱者。
開始醉了。
壽司店的女侍今年二十七歲，據說她曾經結了一次婚又離了婚，才在這邊工作。
&ldquo先生，&rdquo她向我說道，用一張認真的臉靠近了我的桌子，&ldquo這事說來可能令您感到很奇怪&hellip&hellip&rdquo她邊說着邊稍稍轉頭偷偷看向櫃台，然後又壓低了聲音，&ldquo先生您認識的人裡，有沒有願意娶像我這種女性的人呢？&rdquo 我重新看了一下這名女侍的臉，她臉上完全沒有一點笑意，依然是一臉認真的表情。
她本來就是個認真的人，大概問這個，也不是在把我當樂子吧。
&ldquo天知道呢。
&rdquo我也不得不開始認真思考，&ldquo大概會有的吧！但這問題就算問我，我也沒辦法給你個好答案啊。
&rdquo &ldquo我知道，不過也隻能向易于親近的客人們問問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确實很奇怪。
&rdquo我不禁失笑。
女侍臉上露出了微笑：&ldquo畢竟，我也是一年比一年老呀。
更不用說還不是第一次嫁人&hellip&hellip就算對方年齡有點大也沒問題，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指望能嫁個好人家了。
&rdquo &ldquo不過，我可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rdquo &ldquo也不急于一時半刻，隻要您能幫我留意一下便好。
啊，這是我的名片&hellip&hellip&rdquo她有點慌張地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張小小的名片。
&ldquo背面有寫這邊的地址，如果您發現了适合的對象，還請麻煩用明信片或是類似的東西告訴我一聲。
真的是麻煩您了。
對方有幾個小孩，我都不在意的，真的。
&rdquo 我默默地收下了名片，放進袖子裡：&ldquo我會幫你找，但是可不能保證找得到。
麻煩結賬。
&rdquo 離開那家壽司店踏上回家的路，我的心情頗為複雜。
我覺得我看到了所謂現代風潮的一端。
這個世紀如此認真，認真到了一種宛如自己無罪般的地步。
這讓我推也不是、拉也不是，感到做什麼都不太對。
回到家裡，我再度成了啞巴，無語地将那輕了一些的錢包還給妻子，雖然想講一些話，但是我發現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吃了茶泡飯後，我讀了今天的晚報。
火車開動了，現在在山裡，現在在海邊，現在要過鐵橋了！才剛以為要通過，那名少女的歌，現在聽起來，倒有點令人憐惜。
&ldquo喂，炭沒問題吧？聽說好像會用完？&rdquo &ldquo沒問題吧。
都是報紙在那邊胡說而已，真的沒了的話，也總有辦法的。
&rdquo &ldquo這樣啊。
那幫我鋪個床吧，今晚不工作了。
&rdquo 酒已經醒了。
酒醒之後，我總是沒辦法安然入眠。
我猛力躺下，發出有點誇張的聲音，繼續看起了晚報。
突然，晚報上出現了無數的、卑微的笑臉。
而回過神來，它們又不見了。
大家其實都是自視甚低嗎？其實都沒有什麼自信嗎？我這麼想着，把晚報丢到一旁後，用雙手，仿佛要把眼珠壓爛似的，蓋在自己的眼上。
我迷信着，隻要這樣子一段時間，我就會想睡了。
突然我想起了今天早上的那水窪，隻要那水窪還在&mdash&mdash我讓自己這麼想着。
果然，我搞不好就是那個路邊的音樂師。
就算看起來多麼不堪，還是隻能繼續拉着自己的小提琴演奏曲子。
至于那列火車的目的地，就交給那些志士們吧！&ldquo等待&rdquo這個詞突然以鬥大的字體在我額頭上閃耀着光。
到底要等待什麼呢？我不知道。
不過，這個詞是如此尊貴。
喑啞的海鷗在岸邊回旋飄蕩，邊這麼想邊無言地繼續徘徊并彷徨。
*** [1]丁，通&ldquo町&rdquo，距離長度名。
一町約109米。
[2]金蝙蝠即&ldquoゴールデンバット&rdquo，原文中略作&ldquoバット&rdquo，是太宰喜歡的香煙名。
此處的&ldquo九錢&rdquo應為價格：一九〇六年開賣時四錢一包的金蝙蝠，到了一九四〇年漲成了十五錢（一百錢為一元）一包。
[3]為與謝蕪村之俳句：雷打下來，房子燒了，遺址上，殘留着一朵瓜藤的花。
[4]铳即火槍，意即不以從軍的方式報效國家。
[5]這段話出自《馬太福音》第六章。
太宰治在節錄上稍微打散了順序。
中文譯文參照《聖經》（和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