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卷 鄭節使立功神臂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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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

    這鄭信隻是不肯付與他,将了二十兩銀子在手道:“夏扯驢。

    我說與你,銀子已在此了,我同到花園中,去見員外,若是當面分付得有話,我便與你。

    ”夏扯驢罵道:“打脊客作兒。

    員外與我銀子,幹你甚事,卻要你作難。

    便與你去見員外,這批子須不是假的。

    ” 這鄭信和夏扯驢一徑到花園中,見衆員外在亭子上吃酒,進前唱個喏。

    張員外見鄭信來,便道:“主管沒甚事?”鄭信道:“覆使頭:蒙台批支二十兩銀,如今自把來取台旨。

    ”張員外道:“這厮是個破落戶,把與他去罷。

    ”夏扯驢就來鄭信手中搶那銀子。

    鄭信那肯與他,便對夏扯驢道:“銀子在這裡,員外教把與你,我卻不肯。

    你倚着東京破落戶,要平白地騙人錢财,别的怕你,我鄭信不怕你。

    就衆員外面前,與你比試。

    你打得我過,便把銀子與你;打我不過,教你許多時聲名,一旦都休。

    ”夏扯驢聽得說:“我好沒興,吃這客作欺負。

    ” 鄭信道:“莫說你強我會。

    這裡且是寬,和你賭個勝負。

    ”鄭信脫膊下來,衆人看了喝采:先自人才出衆,那堪滿體雕青。

    左臂上三仙仗劍,右臂上五鬼擒龍。

    胸前一搭禦屏風,脊背上巴山龍出水。

     夏扯驢也脫膊下來,衆人打一看時,那厮身上刺着的是木拐梯子,黃胖兒忍字。

    當下兩個在花園中厮打,賭個輸赢。

     這鄭信拳到手起,去太陽上打個正着。

    夏扯驢撲的倒地,登時身死,諕得衆員外和妓弟都走了。

    即時便有做公的圍祝鄭信拍着手道:“我是鄭州泰甯軍人,見今在張員外宅中做主管。

     夏扯驢來騙我主人,我拳手重,打殺了他,不幹他人之事,便把條索子縛我去。

    ”衆人見說道:“好漢子。

    與我東京除了一害,也不到得償命。

    ”離不得解到開封府,押下兇身對屍。

    這鄭信一發都招認了,下獄定罪。

    張員外在府裡使錢,教好看他,指望遷延,等天恩大赦,不在話下。

     忽一日開封府大尹出城谒廟,正行轎之間,隻見路傍一口古井,黑氣沖天而起。

    大尹便教住轎,看了道:“怪哉。

    ”便去廟中燒了香。

    回到府,不入衙中,便教客将諸衆官來。

    不多時,衆官皆至,相見茶湯已畢。

    大尹便道:“今日出城谒廟,路旁見一口古井,其中黑氣沖天,不知有何妖怪?”衆官無人敢應,隻有通判起身道:“據小官愚見,要知井中怪物,何不具奏朝廷,照會将見在牢中該死罪人,教他下井,去看驗的實,必知休咎。

    ”大尹依言,即具奏朝廷。

    便指揮獄中,揀選當死罪人下井,要看仔細。

     大尹和衆人到地頭,押過罪人把籃盛了,用辘轳放将下去。

    隻聽鈴響,上來看時,止有骨頭。

    一個下去一個死,二人下去一雙亡,似此死了數十人。

    獄中受了張員外囑托,也要藏留鄭信。

    大尹台旨,教獄中但有罪人都要押來,卻藏留鄭信不得,隻得押來。

    大尹教他下井去,鄭信道:“下去不辭,願乞五件物。

    ”大尹問:“要甚五件?”鄭信道:“要讨頭盔衣甲和靴、劍一口、一鬥酒、二斤肉、炊餅之類。

    ”大尹即時教依他所要,一一将至面前。

    鄭信唱了喏,把酒肉和炊餅吃了,披挂衣甲,仗了劍。

    衆人喝聲采。

    但見:頭藍似雪,衣甲如銀。

    穿一鞆抹綠皂靴,手仗七星寶劍。

     鄭信打扮了,坐在籃中,辘轳放将下去。

    鈴響絞上來看時,不見了鄭信,那井中黑氣也便不起。

    大尹再教放下籃去取時,杳無蹤迹,一似石沉大海,線斷風筝。

    大尹和衆官等候多時,且各自回衙去。

     卻說未發迹變泰國家節度使鄭信到得井底,便走出籃中,仗劍在手,去井中一壁立地。

    初下來時便黑,在下多時卻明。

     鄭信低頭看時,見一壁廂一個水口,卻好容得身,挨身入去。

     行不多幾步,擡頭看時,但見: 山嶺相邊,煙霞缭繞。

    芳草長茸茸嫩綠,岩花噴馥馥清香。

    蒼崖郁郁長青松,曲澗涓涓流細水。

     鄭信正行之間,悶悶不已:知道此處是那裡,又沒人煙。

     日中前後,去松陰竹影稀處望時,隻見飛檐碧瓦,棟宇軒窗,想有幽人居止。

    遂登危曆險,尋徑而往。

    隻聞流水松聲,步履之下,漸漸林麓兩分,巒峰四合。

    但見:溪深水曲,風靜雲閑。

    青松鎖碧瓦朱甍,修竹映雕檐玉砌。

    樓台高聳,院宇深沉。

    若非王者之宮,必是神仙之府。

     鄭信見這一所宮殿,便去宮前立地多時,更無一人出入。

     擡頭看時,隻見門上一面硃紅牌金字,寫着“日霞之殿”。

    裡面寂寥,杳無人迹。

    仗劍直入宮門,走到殿内,隻見一個女子,枕着件物事,齁齁地裸體而卧。

    但見:蘭柔柳困,玉弱花羞。

    似楊妃出浴轉香衾,如西子心疼欹玉枕。

    柳眉斂翠,桃臉凝紅。

    卻是西園芍藥倚朱欄,南海觀音初入定。

     鄭信見了女子,這卻是此怪。

    便悄悄地把隻手襯着那女子,拿了枕頭的物事,又輕輕放下女子頭,走出外面看時,卻是個幹紅色皮袋。

    鄭信不解其故,把這件物事去花樹下,将劍掘個坑埋了。

    又回身仗劍再入殿中,看着那女子,盡力一喝道:“起。

    ”隻見那女子閃開那嬌滴滴眼兒,慌忙把萬種妖娆諕做一團,回頭道:“鄭郎,你來也。

    妾守空房,等你多時。

     妾與你五百年前姻眷,今日得見你。

    ”那女子初時待要變出本相,卻被鄭信偷了他的神通物事,隻得将錯就錯。

    若是生得不好時,把來一劍殺了,卻見他如花似玉,不覺心動,便問:“女子孰氏?”女子道:“丈夫,你可放下手中寶劍,脫了衣甲,妾和你少叙綢謬。

    ”但見:暮雲籠帝榭,薄霭罩池塘。

    雙雙粉蝶宿芳叢,對對黃鹂栖翠柳。

    畫梁悄悄,珠簾放下燕歸來;小院沉沉,繡被薰香人欲睡。

    風定子規啼玉樹,月移花影上紗窗。

     女子便叫青衣,安排酒來。

    頃刻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