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小水灣天狐诒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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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驚動艙中王媽媽姑媳,掀簾觀看。

     王臣望見母親尚在,急将氃嘈??,打開包裹,換了衣服巾帻。

    船上家人登岸相迎。

    王臣教将行李齊搬下船,自己上船來見母親。

    一眼觑著王留兒在船頭上,不問情繇,揪住便打。

    王媽媽走出說道:“他又無罪過,如何把他來打?”王臣見母親出來,放手上前拜道:“都是這狗才将母親書信至京,誤傳兇信,陷兒于不孝!”姑媳俱驚訝道:“他日日在家,何嘗有書差到京中!”王臣道:“一月前,濴母親書來,書中寫的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住了兩日,遣他先回,安慰家中,然後将田産處置了,星夜趕來,怎說不曾到京?”合家大驚道:“有這等異事!哪裡一般又有個王留兒?”連王留兒到笑起來道:“莫說小人到京,就是這個夢也不曾做。

    ”王媽媽道:“你且取書來看,可像我的字迹?”王臣道:“不像母親字迹,我如何肯信?”便打開行李,取出書來看時,乃是一幅素紙,哪有一個字影,把王臣驚得目睜口呆,隻管将這紙來翻看。

    王媽媽道:“書在哪裡?把來我看。

    ”王臣道:“卻不作怪!書上寫著許多言語,如何竟變做一幅白紙?”王媽媽不信道:“焉有此理!自從你出門之後,并無書信往來。

    直至前日,你差王福将書接我,方有一信,令他先來覆你。

    如何有個假王留兒将假書哄你?如今卻又說變了白紙!這是哪裡學來這些鬼話!” 王臣聽說王福曾回家這話,也甚驚駭,乃道:“王福在京,與兒一齊起身到此,幾曾教他将書來接母親?”姑媳都道:“呀!這話愈加說得混賬了!一月前王福送書到家,書上說都中産業俱在。

    又遇甚麼胡八判官引在兀丞相門下,得了官職,教将江東田宅,盡皆賣了,火速入京,同往任上,故此棄了家業,雇倩船隻入京。

    怎說王福沒有回來?”王臣大骜道:“這事一發奇怪!何曾有甚胡八判官引到元丞相門了,選甚官職,有書迎接母親?”王媽媽道:“難道王福也是假的?”快叫來問。

    王臣道:“他去喚船了,少刻就來。

    ” 衆家人都到船頭上一望,隻見王福遠遠跑來,卻也穿著兇服。

    衆人把手亂招。

    王福認得是自家人,也道詫異,說:“們如何都在這裡?”走近船邊,衆人看時,與前日的王福不同了。

    前日左目已是損壞,如今這王福兩隻大眼滴溜溜,恰如銅一般。

    衆人齊問道:“王福,你前日回家,眼已瞎了,如今怎又好好地?”王福向衆人噴一口涎道:“啐!你們的眼便瞎了!我何曾回家?卻又咒我眼瞎!”衆人笑道:“這事真個有些古怪。

    奶奶在艙中喚你,且除下身上氃唷?快去相見。

    ”王福見說,呆了一呆道:“奶奶還在?”衆人道:“哪裡去了,不在?”王福不信,也不脫氃唷?迳撞入艙來。

    王臣看見,喝道:“這狗才,奶奶在這裡,還不換了衣服來見?”王福慌忙退出船頭,脫下,進艙叩頭。

    王媽媽擦磨老眼,你細看時,連稱:“怪哉!怪哉!前日王福回家,左目已損,今卻又無恙,料然前日不是他了。

    ”急去開了那封書來看時,也是一張白紙,并無一點墨迹。

    那時合家惶惑,正不知假王留兒、王福是甚變的?又不知有何緣故,卻哄騙兩頭把家業破毀?還恐後來尚有變故,驚疑不定。

     王臣沉思凝想了半日,忽想到假王福左眼是瞎的,恍然而悟,乃道:“是了!是了!原來卻是這孽畜變來弄我。

    ”王媽媽急問是甚東西。

    王臣乃将樊川打狐得書,客店變人诒騙,和夜間打門之事說出,又道:“當時我隻道這孽畜不過變人來騙此書,到不提防他有恁般賊智。

    ”衆人聞言,盡皆搖道咋舌道:“這妖狐卻也奸狡利害哩!隔著幾多路,卻會仿著字迹人形,把兩邊人都弄得如耍戲一般,早知如何此,把那書還了他去也罷。

    ”王臣道:“叵耐這孽畜無禮!如乞越發不該還他了!若再纏賬,把那禍種頭一火而焚之。

    ”于氏道:“事已如此,莫要閑講了,且商量正務。

    如今住在這裡,不上不下,還是怎生計較?”王臣道:“京中産業俱已賣盡,去也沒個著落。

    況兼路途又遠。

    不如且歸江東。

    ”王媽媽道:“江東田宅也一毫無存,卻住在何處?”王臣道:“權賃一所住下,再作區處。

    ”當下撥轉船頭,原望江東而回。

    那些家人起初像火一般熱,到此時化做冰一般冷,猶如斷線偶戲,手足撣軟,連話都無了。

    正是乘興而來,敗興而返。

     到了杭州,王臣同家人先上岸,在舊居左近賃了一所房屋,制辦日用家夥,各色停當,然後發起行李,迎母妻進屋。

    計點囊橐,十無其半,又惱又氣。

    門也不出,在家納悶。

    這些鄰家見媽媽去而複回,齊來詢問。

    王臣道知其詳,衆人俱以為異事,互相傳說。

    遂嚷遍了半個杭城。

     一日,王臣正在堂中,督率家人收拾,隻見外邊一人走将入來,威儀濟楚,服飾整齊。

    怎見得?但見: 頭戴一頂黑紗唐巾,身穿一領綠羅道袍。

    碧玉環正綴巾邊,紫絲濌金圍袍上。

    襪似兩堆白雪,如一朵紅雲。

    堂堂相貌,生成出世之姿;落落襟懷,養就淩雲之氣。

    若非天上神仙,定是人間官宰。

     那人走入堂中,王臣仔細打一看時,不是别人,正是同胞兄弟王宰。

    當下王宰向前作揖道:“大哥别來無恙?”王臣還了個禮,乃道:“賢弟,虧你尋到這裡!”王宰道:“兄弟到京回舊居時,見已化為白地。

    隻道罹于兵火,甚是悲痛,即去訪問親故,方知合家向已避難江東。

    近日大哥至京,整理舊業,因得母親兇問,剛始離京。

    兄弟聞了這信,遂星夜趕來。

    适才訪到舊居,鄰家說新遷于此,母親卻也無恙,故此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