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人宿妓窮鬼訴嫖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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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每日連梳連篦,算銀一分,月尾支銷,月初另起。

    王四以為得計,日日不等開門就來伺候。

    每到梳頭完了,雪娘不教修養,他定要捶捶撚撚,好摩弄她的香迹一日夏天,雪娘不曾穿褲,王四對面替她修養,一個陳搏大睡,做得她人事不知。

    及至醒轉來,不想按摩待诏做了針炙郎中,百發百中的雷火針已針着受病之處了。

    雪娘正在麻木之時,又得此歡娛相繼,香魂去而未來,星眼開而複閉,唇中齒外唧唧哝哝,有呼死不辍而已。

    從此以後,每日梳完了頭,定要修一次養,不但渾身捏高,連内裡都要修到。

    雪娘要他用心梳頭,比待嫖客更加親熱。

     一日問他道:“你這等會趁錢,為什麼不娶房家小,做份人家?”王四道:“正要如此,隻是沒有好的。

    我有一句話,幾次要和你商量,隻怕你未必情願,故此不敢啟齒。

    ”雪娘道:“你莫非要做賣油郎麼?”王四道:“然也。

    ”雪娘道:“我一向見你有情,也要嫁你,隻是媽媽要銀子多,你哪裡出得起?”王四道:“她就要多,也不過是一、二百兩罷了。

    要我一主兌出來便難,若肯容我陸續交還,我拚幾年生意不着,怕掙不出這些銀子來?”雪娘道:“這等極好。

    ”就把他的意思對媽兒說了。

    媽兒樂極,怕說多了,吓退了他,隻要一百二十兩,随他五兩一交,十兩一交,零碎收了,一總結算。

    隻是要等交完之日,方許從良;若欠一兩不完,還在本家接客。

    王四一一依從,當日就交三十兩。

     那媽兒是會寫字的,王四買個經折教她寫了,藏在草紙袋中。

     從此以後,搬在她家同住,每日算飯錢還她,聚得五兩、十兩,就交與媽兒上了經折。

    因雪娘是自己妻子,梳頭篦頭錢一概不算,每日要服事兩三個時辰,才能出門做生意。

    雪娘無客之時,要扯他同宿,他怕媽兒要算嫖錢,除了收帳,甯可教妻子守空房,自己把指頭替代。

    每日隻等梳頭之時,張得媽兒不見,偷做幾遭鐵匠而已。

    王四要讨媽兒的好,不但篦頭修養分内之事,不敢辭勞,就是日間煮飯,夜裡燒湯,烏龜忙不來的事務,也都肯越俎代庖。

    地方上的惡少就替他改了稱呼,叫做“王半八”,笑他隻當做了半個王八,又合着第四的排行,可謂極尖極巧。

    王四也不以為慚,見人叫他,他就答應,隻要弄得粉頭到手,莫說半八,就是全八也情願充當。

     準準忙了四五年,方才交得完那些數目。

    就對媽兒道:“如今是了,求你寫張婚書,把令愛交卸與我,待我賃間房子,好娶她過門。

    ”媽兒隻當不知,故意問道:“什麼東西是了? 要娶哪一位過門?女家姓什麼?幾時做親?待我好來恭賀。

    ” 王四道:“又來取笑了,你的令愛許我從良,當初說過一百二十兩财禮,我如今付完了,該把令愛還我去,怎麼假糊塗倒問起我來?”媽兒道:“好胡說!你與我女兒相處了三年,這幾兩銀子還不夠算嫖錢,怎麼連人都要讨了去?好不欺心!”王四氣得目定口呆,回她道:“我雖在你家住了幾年,夜夜是孤眠獨宿,你女兒的皮肉我不曾沾一沾,怎麼假這個名色,賴起我的銀子來?”王四隻道雪娘有意到他,日間做的勾當都是瞞着媽兒的,故此把這句話來抵對,哪曉得古語二句,正合着他二人: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雪娘不但替媽兒做幹證,竟翻轉面孔做起被害來。

    就對王四道:“你自從來替我梳頭,哪一日不歪纏幾次?怎麼說沒有相幹?一日隻算一錢,一年也該三十六兩。

    四、五年合算起來,不要你找帳就夠了,你還要讨什麼人?我若肯從良,怕沒有王孫公子,要跟你做個待诏夫人?”王四聽了這些話,就像幾十桶井花涼水從頭上澆下來地一般,渾身激得冰冷,有話也說不出。

    曉得這主銀子是私下退不出來的了,就趕到江都縣去擊鼓。

     江都縣出了火簽,拿媽兒與雪娘和他對審。

    兩邊所說的話與私下争論的一般,一字也不增減。

    知縣問王四道:“從良之事,當初是哪個媒人替你說合的?”王四道:“是她與小的當面做的,不曾用媒人說合。

    ”知縣道:“這等那銀子是何人過付的?”王四道:“也是小的親手交的,沒有别人過付。

    ”知縣道:“親事又沒有媒人,銀子又沒有過付,教我怎麼樣審? 這等她收你銀子,可有什麼憑據麼?”王四連忙應道:“有她親筆收帳。

    ”知縣道:“這等就好了,快取上來。

    ”王四伸手到草紙袋中,翻來覆去,尋了半日,莫說經折沒有,連草紙也摸不出半張。

    知縣道:“既有收帳,為什麼不取上來?”王四道:“一向是藏在袋中的,如今不知哪裡去了?”知縣大怒,說他既無媒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