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男孟母教合三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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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尋去,隻見數間茅屋,兩扇柴門,冷冷清清,杳無人迹。

    門上貼一張字道:不佞有小事下鄉,凡高明書劄,概不敢領,恐以失答開罪,亮之宥之。

     同伴看了,轉去對瑞郎述了一遍,道:“你的病害差了,他門上的字明明是拒絕你的,況且房子留不住的人,哪裡有銀子幹風流事?勸你及早丢開,不要癡想。

    ”瑞郎聽了,氣得面如土色,思量一會,對同伴道:“待我另寫一封絕交書,連前日的汗巾、扇子煩你一齊帶去。

    若見了他,可當面交還,替我罵他幾句;如若仍前不見,可從門縫之中丢将進去,使他見了,稍洩我胸中之恨。

    ”同伴道:“使得。

    ”瑞郎爬起來,氣忿忿地寫了一篇,依舊釘封好了,取出二物,一齊交與同伴。

    同伴拿去,見兩扇柴門依舊封鎖未開,隻得依了瑞郎的話,從門縫中塞進去了。

     看官,你道許季芳起初何等高興,還隻怕賄賂難通;如今明白出了題目,正好做文字了,為何全不料理,反到鄉下去遊蕩起來?要曉得季芳此行,正為要做情種。

    他的家事,連田産屋業,算來不及千金。

    聽得人說,尤侍寰要五百金聘禮,喜之不勝道:“便盡我家私,換得此人過來消受幾年,就餓死了也情願。

    ”竟将住房典了二百金,其餘三百金要出在田産上面,所以如飛趕到鄉下去賣田。

    恐怕同窗朋友寫書來約他做文字,故此貼字在門上,回覆社友,并非拒絕瑞郎。

    忽一日得了田價回來,興匆匆要央人做事,不想開開大門,一腳踏着兩件東西,拾起一看,原來就是那些表記。

    當初塞與人,人也不知覺;如今塞還他,他也不知覺,這是造物簸弄英雄的個小小伎倆。

    季芳見了,吓得通身汗下,又不知是他父親看見,送來羞辱他的;又不知是有了售主,退來回覆他的,哪一處不疑到?把汗巾捏一捏,裡面還有些東西,解開卻是一封書劄。

    拆來細看,上寫道:竊聞有初者鮮終,進銳者退速。

    始以為豈其然?而今知真不謬也。

    妃宮瞥遇,委曲相随;持危扶颠,備示憫恤。

    歸而振衣拂袂,複見明珠暗投,以為何物才人,情癡乃爾;因矢分桃以報,謬思斷袖之歡,讵意後寵未承,前魚早棄。

    我方織蘇錦為獻,君乃署翟門以辭。

    曩如魍魉逐影,不知何所見而來?今忽鼠竄抱頭,試問何所聞而去?君既有文送窮鬼,我甯無劍斬情魔?纨扇不載仁風,鲛绡枉沾淚迹。

     謹将歸趙,無用避秦。

     季芳看了,大駭道:“原來他寄書與我,見門上這幾行痨字,疑我拒絕他,故此也寫書來拒絕我。

    這樣屈天屈地的事教我哪裡去伸冤?”到了次日,顧不得怪與不怪,肯與不肯,隻得央人去做。

    尤侍寰見他照數送聘,一厘不少,可見是個志誠君子,就滿口應承,約他兒子病好,即便過門。

    就将送來的聘金,還了債負,舉了二喪,餘下的藏為養老送終之費。

    這才合着古語一句道:有子萬事足。

     且說尤瑞郎聽見受了許家之聘,不消吃藥,病都好了。

    隻道是絕交書一激之力,還不知他出于本心。

    季芳選下吉日,領了瑞郎過門,這一夜的洞房花燭,比當日娶親的光景大不相同。

    有《撒帳詞》三首為證: 其一 銀燭燒來滿畫堂,新人羞澀背新郎。

     新郎不用相扳扯,便不回頭也不妨。

    其二 花下庭前巧合歡,穿成一串倚闌幹。

     緣何今夜天邊月,不許情人對面看? 其三  輕摩軟玉嗅溫香,不似遊蜂掠蕊狂。

     何事新郎偏識苦,十年前是一新娘。

     季芳、瑞郎成親之後,真是如魚得水,似漆投膠,說不盡綢缪之意。

    瑞郎天性極孝,不時要回去看父親。

    季芳一來舍不得相離,二來怕他在街上露形,啟人窺伺之釁,隻得把侍寰接來同住,晨昏定省,待如親父一般。

    侍寰隻當又生一個兒子,喜出望外。

    隻是六十以上之人,畢竟是風燭草霜,任你百般調養,到底留他不住,未及一年,竟過世了。

    季芳哀毀過情,如喪考妣,追薦已畢,盡禮殡葬。

    瑞郎因季芳變産聘他,已見多情之至;後來又見待他父親如此,愈加感深入骨,不但願靠終身,還且誓以死報。

    他初嫁季芳之時,才十四歲,腰下的人道,大如小指,季芳同睡之時,貼然無礙,竟像婦女一般。

    及至一年以後,忽然雄壯起來,看他欲火如焚,漸漸地禁止不住,又有五個多事的指頭,在上面摩摩捏捏,少不得那生而知之、不消傳授的本事,自然要試出來。

    季芳怕他辛苦,時常替他代勞,隻是每到竣事之後,定要長歎數聲。

    瑞郎問他何故?季芳隻是不講。

    瑞郎道:“莫非嫌他有礙麼?”季芳搖頭道:“不是。

    ” 瑞郎道:“莫非怪他多事麼?”季芳又搖頭道:“不是。

    ”瑞郎道:“這等,你為何長歎?”季芳被他盤問不過,隻得以實情相告,指着他的此物道:“這件東西是我的對頭,将來與你離散之根就伏于此,教我怎不睹物傷情?”瑞郎大驚道:“我兩個生則同衾,死則共穴,你為何出此不祥之語,畢竟為什麼緣故?”季芳道:“男子自十四歲起,至十六歲止,這三年之間,未曾出幼,無事分心。

    相處一個朋友,自然安心貼意,如夫婦一般。

    及至腎水一通,色心便起,就要想起婦人來了。

     一想到婦人身上,就要與男子為仇,書上道:‘妻子具而孝衰于親’。

    有了妻子,連父母的孝心都衰了,何況朋友的交情? 如今你的此物一日長似一日,我的緣分一日短似一日了。

    你的腎水一日多似一日,我的歡娛一日少似一日了。

    想到這個地步,教我如何不傷心?如何不歎氣?”說完了,不覺放聲大哭起來。

     瑞郎見他說得真切,也止不住淚下如雨。

    想了一會道:“你的話又講差了,若是泛泛相處的人,後來娶了妻子,自然有個分散之日;我如今随你終身,一世不見女子,有什麼色心起得? 就是偶然興動,又有個遣興之法在此,何須慮他?”季芳道:“這又遣興之法,就是将來敗興之端,你哪裡曉得?”瑞郎道:“這又是什麼緣故?”季芳道:“凡人老年的顔色,不如壯年,壯年的顔色,不如少年者,是什麼緣故?要曉得腎水的消長,就關于顔色的盛衰。

    你如今為什麼這等标緻?隻因元陽未洩,就如含苞的花蕊一般,根本上的精液總聚在此處,所以顔色甚豔,香味甚濃。

    及至一開之後,精液就有了去路,顔色一日淡似一日,香味一日減似一日,漸漸地幹鼈去了。

    你如今遣興遣出來的東西,不是什麼無用之物,就是你皮裡的光彩,面上的嬌豔,底下去了一分,上面就少了一分。

    這也不關你事,是人生一定的道理,少不得有個壯老之日,難道隻管少年不成? 隻是我愛你不過,無計留春,所以說到這個地步,也隻得由他罷了。

    ”瑞郎被他這些話說得毛骨悚然,自己思量道:“我如今這等見愛于他,不過為這幾分顔色,萬一把元陽洩去,顔色頓衰,漸漸地惹厭起來,就是我不丢他,他也要棄我了,如何使得?”就對季芳道:“我不曉得這件東西是這樣不好的,既然如此,你且放心,我自有處。

    ”過了幾日,季芳清早出門去會考。

    瑞郎起來梳頭,拿了鏡子,到亮處仔細一照,不覺疑心起來道:“我這臉上的光景,果然比前不同了。

    前日是白裡透出紅來的,如今白到增了幾分,那紅的顔色卻減去了。

    難道他那幾句說話就這等應驗,我那幾點膿血就這等利害不成?他為我把田産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