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虢夫人揮麈談禅
關燈
小
中
大
詞曰：
此事《楞嚴》嘗布露，梅花雪月交光處。
一笑寥寥空萬古，風瓯語，迥然銀漢橫天宇。
蛱蝶夢南華栩栩，斑斑誰跨豐幹虎，而今忘卻來時路。
江山暮，天涯目送飛鴻去。
&mdash&mdash右調《漁家傲》 話說葛明霞與衛妪、衛碧秋，自遇着雷萬春，得了路引盤纏，欲回西京去。
奈賊兵到處騷擾，路上行走不得，在武牢關外，賃房住了四個月。
直等郭子儀恢複了東京，那地方稍稍平靜，葛明霞等三人方始上路。
來到洛陽地方，恰遇郭子儀紮營當道，便将路引挂号。
因郭子儀吩咐：&ldquo賊陷長安，不可前去。
&rdquo葛明霞等三人，就在左近尋覓住處。
是晚，見有庵觀一所，三人向前敲門。
裡邊有個青衣女童出來開門，讓三人進去。
葛明霞擡頭一看，見一尊韋駝尊天立鎮山門，挂有一匾，寫着&ldquo慈航靜室&rdquo四個字，景緻且不看，但見： 一龛繡佛，半室青燈。
蒲團紙帳，滿天花雨護袈裟；瓦缽繩床，幾處雲堂閑錫杖。
門前綠樹無啼鳥，清罄聲遲；庭外蒼苔有落花，幽房風暖。
月鎖柴關，煙消積火。
選佛場，經翻貝葉；香積廚；飯熟胡麻。
正是： 紫霧紅霞竹徑深，一庵終日靜沉沉。
等閑放下便無事，看去看來還有心。
葛明霞、衛妪、衛碧秋走入佛堂，向着觀音大士前，五體投地，躬身禮拜。
早有兩個老尼出來，接着施禮，留至後堂坐定。
便問道：&ldquo三位女菩薩從何處來？&rdquo衛妪道：&ldquo我等是遠方避難來的，要往長安，聞得被賊人占據城池，所以不敢前進，欲在寶庵暫住幾日，望師父慈悲方便。
&rdquo兩個老尼道：&ldquo我二人住在本庵，向來能做得主的。
隻因近日有本庵山主在此出家，凡事還須禀問。
三位請坐，待貧尼進去，請俺山主出來，去留由她主意。
&rdquo 說罷，進去了一會。
隻見有兩個女童，随着一個道裝的姑姑出來。
頭戴青霞冠，身披白鶴氅，手持玉柄麈尾，頸挂密蠟念珠，緩步出來。
三人忙向前施禮，那姑姑稽首而答，分賓主坐了。
姑姑問道：&ldquo三位何來？&rdquo衛妪道：&ldquo老身衛妪，此個就是小女，名喚碧秋。
因遭安祿山之亂，同這葛小姐打從範陽避難來此。
&rdquo那姑姑道：&ldquo此位既稱小姐，不知是何官長之女？向居何處？&rdquo明霞道：&ldquo家父諱太古，長安人氏，原任禦史大夫。
因忤權臣，貶作範陽佥判。
因安祿山造反，家父不肯從賊，被賊監禁，因此奴家逃難此間。
&rdquo 那姑姑道：&ldquo莫非是錦裡坊住的葛天民麼？&rdquo葛明霞道：&ldquo正是。
&rdquo那姑姑道：&ldquo如此說小姐是我舊鄰了。
&rdquo葛明霞問道：&ldquo不知姑姑是誰？&rdquo那姑姑笑道：&ldquo我非别人，乃虢國夫人是也。
&rdquo明霞驚道：&ldquo奴家不知是夫人，望恕失敬之愆。
隻不知夫人為何在此出家？&rdquo 虢國夫人道：&ldquo隻因安祿山兵至長安，車駕幸蜀。
倉卒之間，不曾帶我同往。
我故此逃出都門，來到此處。
這慈航靜室，原是我向來捐資建造的，故就在此出家。
&rdquo葛明霞道：&ldquo目今都城已被賊踞，奴家無處投奔，求夫人大發慈悲，容奴家等在此暫歇幾日。
&rdquo虢國夫人道：&ldquo出家人以方便為本，住此何妨。
隻是近來郭節度頒下示約，一應寺觀庵院，不許容留來曆不明之人。
小姐若有什麼憑據，見賜一觀，免得被人查問。
&rdquo葛明霞道：&ldquo這個不妨，有睢陽雷将軍的路引，前日在郭節度處挂過号的，夫人電閱便了。
&rdquo說罷，将路引送去。
虢國夫人接來一看，見葛明霞名下，注着鐘景期原配室。
便驚問道：&ldquo原來鐘狀元就是尊夫。
他一向竄貶蜀中，不知可有些音耗？&rdquo葛明霞道：&ldquo地北天南，兵馬阻隔，哪裡知他消息。
&rdquo虢國夫人聽了，想起前情，凄然堕淚。
明霞問道：&ldquo夫人為何說着鐘郎忽然悲慘？&rdquo虢國夫人掩飾道：&ldquo我在長安，曾與他一面，因想起舊日繁華，故不勝慘戚耳。
&rdquo 明霞見說，也紛紛滾下淚來。
衛碧秋道：&ldquo姐姐連日風霜，今幸逢故知，急宜将息，不要傷感。
&rdquo葛明霞道：&ldquo我見夫人與鐘郎一面之識，提起尚然悲傷。
奴家想我父親，年老被禁，不知生死如何？今我又流離播遷，不能相見，怎教人不要心酸。
&rdquo說罷又哭。
虢國夫人道：&ldquo我正要問小姐，令尊既被監禁，不知小姐怎生脫得賊人巢穴？&rdquo明霞便将紅于代死，碧秋同逃的事，前後一一備述。
虢國夫人道：&ldquo原來如此，難得衛妪賢母女仗義相救。
如今可放心在我庵中住下，不必愁煩。
&rdquo 三
一笑寥寥空萬古，風瓯語，迥然銀漢橫天宇。
蛱蝶夢南華栩栩，斑斑誰跨豐幹虎，而今忘卻來時路。
江山暮，天涯目送飛鴻去。
&mdash&mdash右調《漁家傲》 話說葛明霞與衛妪、衛碧秋，自遇着雷萬春，得了路引盤纏，欲回西京去。
奈賊兵到處騷擾，路上行走不得，在武牢關外，賃房住了四個月。
直等郭子儀恢複了東京，那地方稍稍平靜，葛明霞等三人方始上路。
來到洛陽地方，恰遇郭子儀紮營當道，便将路引挂号。
因郭子儀吩咐：&ldquo賊陷長安，不可前去。
&rdquo葛明霞等三人，就在左近尋覓住處。
是晚，見有庵觀一所，三人向前敲門。
裡邊有個青衣女童出來開門，讓三人進去。
葛明霞擡頭一看，見一尊韋駝尊天立鎮山門，挂有一匾，寫着&ldquo慈航靜室&rdquo四個字，景緻且不看，但見： 一龛繡佛，半室青燈。
蒲團紙帳，滿天花雨護袈裟；瓦缽繩床，幾處雲堂閑錫杖。
門前綠樹無啼鳥，清罄聲遲；庭外蒼苔有落花，幽房風暖。
月鎖柴關，煙消積火。
選佛場，經翻貝葉；香積廚；飯熟胡麻。
正是： 紫霧紅霞竹徑深，一庵終日靜沉沉。
等閑放下便無事，看去看來還有心。
葛明霞、衛妪、衛碧秋走入佛堂，向着觀音大士前，五體投地，躬身禮拜。
早有兩個老尼出來，接着施禮，留至後堂坐定。
便問道：&ldquo三位女菩薩從何處來？&rdquo衛妪道：&ldquo我等是遠方避難來的，要往長安，聞得被賊人占據城池，所以不敢前進，欲在寶庵暫住幾日，望師父慈悲方便。
&rdquo兩個老尼道：&ldquo我二人住在本庵，向來能做得主的。
隻因近日有本庵山主在此出家，凡事還須禀問。
三位請坐，待貧尼進去，請俺山主出來，去留由她主意。
&rdquo 說罷，進去了一會。
隻見有兩個女童，随着一個道裝的姑姑出來。
頭戴青霞冠，身披白鶴氅，手持玉柄麈尾，頸挂密蠟念珠，緩步出來。
三人忙向前施禮，那姑姑稽首而答，分賓主坐了。
姑姑問道：&ldquo三位何來？&rdquo衛妪道：&ldquo老身衛妪，此個就是小女，名喚碧秋。
因遭安祿山之亂，同這葛小姐打從範陽避難來此。
&rdquo那姑姑道：&ldquo此位既稱小姐，不知是何官長之女？向居何處？&rdquo明霞道：&ldquo家父諱太古，長安人氏，原任禦史大夫。
因忤權臣，貶作範陽佥判。
因安祿山造反，家父不肯從賊，被賊監禁，因此奴家逃難此間。
&rdquo 那姑姑道：&ldquo莫非是錦裡坊住的葛天民麼？&rdquo葛明霞道：&ldquo正是。
&rdquo那姑姑道：&ldquo如此說小姐是我舊鄰了。
&rdquo葛明霞問道：&ldquo不知姑姑是誰？&rdquo那姑姑笑道：&ldquo我非别人，乃虢國夫人是也。
&rdquo明霞驚道：&ldquo奴家不知是夫人，望恕失敬之愆。
隻不知夫人為何在此出家？&rdquo 虢國夫人道：&ldquo隻因安祿山兵至長安，車駕幸蜀。
倉卒之間，不曾帶我同往。
我故此逃出都門，來到此處。
這慈航靜室，原是我向來捐資建造的，故就在此出家。
&rdquo葛明霞道：&ldquo目今都城已被賊踞，奴家無處投奔，求夫人大發慈悲，容奴家等在此暫歇幾日。
&rdquo虢國夫人道：&ldquo出家人以方便為本，住此何妨。
隻是近來郭節度頒下示約，一應寺觀庵院，不許容留來曆不明之人。
小姐若有什麼憑據，見賜一觀，免得被人查問。
&rdquo葛明霞道：&ldquo這個不妨，有睢陽雷将軍的路引，前日在郭節度處挂過号的，夫人電閱便了。
&rdquo說罷，将路引送去。
虢國夫人接來一看，見葛明霞名下，注着鐘景期原配室。
便驚問道：&ldquo原來鐘狀元就是尊夫。
他一向竄貶蜀中，不知可有些音耗？&rdquo葛明霞道：&ldquo地北天南，兵馬阻隔，哪裡知他消息。
&rdquo虢國夫人聽了，想起前情，凄然堕淚。
明霞問道：&ldquo夫人為何說着鐘郎忽然悲慘？&rdquo虢國夫人掩飾道：&ldquo我在長安，曾與他一面，因想起舊日繁華，故不勝慘戚耳。
&rdquo 明霞見說，也紛紛滾下淚來。
衛碧秋道：&ldquo姐姐連日風霜，今幸逢故知，急宜将息，不要傷感。
&rdquo葛明霞道：&ldquo我見夫人與鐘郎一面之識，提起尚然悲傷。
奴家想我父親，年老被禁，不知生死如何？今我又流離播遷，不能相見，怎教人不要心酸。
&rdquo說罷又哭。
虢國夫人道：&ldquo我正要問小姐，令尊既被監禁，不知小姐怎生脫得賊人巢穴？&rdquo明霞便将紅于代死，碧秋同逃的事，前後一一備述。
虢國夫人道：&ldquo原來如此，難得衛妪賢母女仗義相救。
如今可放心在我庵中住下，不必愁煩。
&rdquo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