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事記

關燈
結狀,鹹在望貸此七人以全百萬之衆。

    ”餘因笑曰:“受命西來,按茲兩鎮,四閱月矣,今始見大同朱篆,尚為賊遊說邪?”且曰:“朝廷百餘年生息,何負于汝?乃一旦助逆招虜。

    若自為利,獨能保妻子不奴辱乎?”王甯因求近案對狀。

    既前,泣訴曰:“城中實怨此七人,恨未能即殺之。

    得庫金二百募賞可濟。

    又實欲内應,不得通,亦恐不自免也。

    願示之信。

    ”餘曰:“城存,倉庫固存。

    陷之,慮城且亡,矧倉庫邪?傥謀成,賞不吝。

    恩信黃榜具載,尚俟多言?”乃印給批回,使馳去。

    蓋虜既去,城中聞穿地鑿城,益懼,因怨此七人,曰“奈何骈死”?思圖之矣。

     時詹郎中榮,戴遊擊廉并機警,軍士素不怨此兩人,而兩人亦深相結。

    馬升微察其情,求自脫,乃以情告廉,乞宥罪,戮餘黨以應黃榜。

    廉察其實,乃語詹,因缒城下見總督。

    總督已解官東歸有期,城中不知也。

    時楚職方書、李戶部文芝适鹹以水攻至,在劉公所。

    劉因绐曰:“城中惑言,不信黃榜,謂朝廷将盡殲之。

    茲遣二部使察真妄回奏,死無日矣。

    ”詹曰:“公言如是,巡台謂何?”則又詭曰:“明日當自至陽和言之。

    ”又曰:“二部使可即一至城下,以慰倒懸。

    ”劉曰:“難輕就見,俟明日南城下見之。

    ”明日,劉公果東歸,楚偕副總兵梁震等至南城下,見諸父老,因擁之自西門入,面定約。

    楊林察其狀,亦因馬升乞死,諸君許之。

    次日,東圃至自大同,備以告。

    又明日,乃斬黃鎮等三人,傳首東來,而雙岩入城撫定。

     劉公既得去,張侍郎瓚時督饷在,受命來代,業相約至陽和。

    及得報,乃徑度而西,至城下,躐為己功,不顧劉矣。

    父老生儒亦相率詣陽和,請曰:“撫台入矣,望偕至以慰人心。

    ”餘曰:“撫,安也;按,治也。

    慈母哺失乳之子,樊公足矣。

    餘雖不才,天子法吏,将由小門入乎!且止此四閱月,非雲中何栖栖也。

    大門朝辟則夕以入,夕辟則朝以入。

    ”衆曰:“諾。

    ”遂先歸。

    既而門大辟,張朝入,餘夕入。

    城上相望者猶迤逦也。

    餘乘馬過四街,老稚府伏左右,頂水爐香者不可勝數。

    既至院,報事者告曰:“防護須兵幾何?”餘曰:“何須?若不以心,誰非叛者?且蔡人即吾人,況一時之變乎?”由是聞者谂無它,遂盡散去。

    次日,诘之曰:“黃榜取七人,馬升、楊林自效死免罪,可诿也。

    王安、郭全何以具奏乎?是法信終不行,城誰與存?”兩人懼,乃夜斬王、郭。

    又明日,具奏論其功罪。

    本兵報曰:“即當有敕敕禦史矣。

    ”既而代王奏乞犒賞以安人心,不過徼福以慰軍士。

    凡王府奏,例下之禮部。

    時桂洲夏公言為尚書,黃公绾為侍郎。

    绾以奪也。

    逾兩月不定,蓋先意雲。

    諸勘官亦莫能與争,而招拟實不合。

    至于邀截實封、侵欺銀兩等項,詞皆文緻,不知法鮮麗也。

     既會奏去,餘與樊公奉旨處決逆黨三十六人。

    有定期張總督行在。

    次日,恐有變也,乃累以台劄未到為言。

    餘曰:“咨猶劄也。

    咨已備矣,無庸俟也。

    ”乃八月廿有六日偕撫台至帥府審諸服辯,驅之市,日中而戮之。

    觀者塞巷壓層,蓋自癸未變後,無日論刑有杖人者哉。

    籲!法廢久矣。

    既罷,例為宴,張公謝不至。

    明日,亦不告而去。

    又明日,餘自西門出巡塞,因攜楊林行,曆左衛、平虜、井坪、朔州而南。

    自杜巡察後不塞行十四年,弊誰與稽?複轉而東,至應州,則去大同為近。

    乃呼林進,語之曰:“爾知所以生乎?”叩頭曰:“公活我。

    ”餘曰:“否。

    斯朝廷之恩信也。

    汝忽疑,但汝亦迫于勢,非初心。

    既已宥之,又從而殺之,殺一人而失大信,其誰肯為?顧已保首領,又升常,與偕獨無一人怨忌乎?人将他事媒孽汝,汝難免矣。

    ”林泣曰:“願公卒生之。

    ”複曉之曰:“不解任,固以兵自衛也。

    斯無兵足恃,可一力士縛汝出斬首矣。

    終不可者,為大信也。

    可歸語升,共圖之。

    ”林複泣曰:“奈都台何?”餘曰:“為汝緻書。

    ”既歸,猶豫不決。

    樊公诘問之,乃各以情告。

    既即遣人代之,調衛之命下矣。

    後兩人辄複悔,稽延旬餘,迫而後行。

    樊公緻書曰:“彼兩人去甚難,非先解其任。

    既當遣,不可留,又不肯卒去,則當迫之。

    迫之将無變乎?凡此皆執事之力也。

    古人雲杯酒釋兵權,今杯酒且不費矣。

    ” 後漁石唐公在刑曹,會奏,劉止奪秩家居,郤降級。

    其初謀逆王弓兒等諸叛已伏誅,大同一鎮遂安,百萬生靈生息自如。

    不知者往往猶有吠聲之疑,餘轍解之曰:“嗟!毋庸異視大同也,異視則君子曰棄我矣,則怨心生;小人曰畏我矣,則逆心生。

    語雲蛇影生疾,審聽之可也。

    ”或亦有因而固問之者,歲月雲邁,亦不暇悉,因憶錄之,用備遺忘,于是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