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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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癸巳冬十月,大同卒殺總兵官李謹,距癸未甫十載,蓋再變矣。

     先是,八月八日,餘受面命巡按宣大。

    九月十三日辭阙,又二日至居庸,代其事。

    又七日至宣大。

    乃十月七日有大同之變。

    是夜五鼓,星殒如雨,豈變不虛生邪?又明日,代王遣内使入奏,過,告之故。

    既而巡撫潘公亻放使亦繼至,揭雲李瑾性過嚴急,興工不息,軍士訴,不聽,七日之夜,激而殺之,黎明解散,今已甯息。

    合具題并首惡另行查究。

    意蓋歸罪瑾雲。

    餘竊疑瑾縱有罪,非軍士可擅殺也,或姑安反側,不可盡憑,乃懼疏,其略曰:“變雖成于激起,奸實本于玩生。

    大同地方再興變亂,良由驕軍悍卒蔑視朝廷,幹紀違天,動逞脅制,法徒羁縻,略存紀綱,恩屢布宣,益見姑息。

    據赍揭帖人口報,巡撫大門并卷房亦皆燒毀,已後巡撫消息亦不可知。

    縱雲變由總兵,說既火延都院。

    由是觀之,則台臣之重已就迫驅。

    具奏之詞,任其指畫參照。

    巡撫都禦史潘仿知人心之将變,不能弭消,緻禍胎之既成,轉乞赦宥,事不得已,罪亦難辭。

    伏念皇上轸念大同一鎮禍變再生,安危所關,紀綱所系,乞集廷議,以正國典,斯宗社無疆之福。

    若夫持守故常,非臣所知也。

    ”總督劉公源清亦具奏。

    未上而代王奏已先至。

    朝議洶洶,莫定。

    及見餘疏,衆論是之。

    即日,下兵部議覆,則命劉公與提督郤永将兵按問首惡,且降黃榜赦脅從,餘監軍核功罪焉。

    遂相次行,期會之陽和城。

    未至,潘已拿二十餘人械系東來。

    其王弓兒首惡也,餘皆乘機搶貨之人。

    總督訊之,不服,因益招數十百人。

    劉公乃會郤先将兵而西。

     比餘至,則劉公迎,謂曰:“已張黃榜,又已出曉谕,若入城,則惟按兵索捕首惡,脅從罔治,庶恩威自上出,而法足正矣。

    ”餘固善其一念忠憤之心天日可對,亦竊意諸逆自始變至今,脅制由己,肯帖然受命乎?業已行矣。

     又明日,朱振自大同來,總督露刃見之,責以大義,但應曰:“振一人何能為也。

    ”既餘見,對如總督。

    迨出而報者繼至,雲大同城炮聲不絕。

    是夕,振仰藥死矣。

    振嘗總大同軍務,贓以萬計。

    癸未之變,亂軍取之獄中,援而立之,因辄授焉,贓亦罔問。

    後罷而瑾來代,凡軍伴上下班則更候之。

    瑾實甚廉,謀勇亦絕人,獨見軍政之日廢也,欲整饬之,不少縱。

    諸軍亦時時向振告,振曰:“不我聽,奈何?”似亦不善應,嗾而殺之,未有也。

    初事之起也,止領糧饷者至城,求假一日治衣裝,而瑾不從,七八人醉而倡為之。

    副總兵以下獨遊擊戴廉騎馬再向前,諸軍辄挽廉馬回,餘皆坐視之,可罪也。

    瑾聞變,乘屋下射,飛瓦斷其統,遂被執,不屈,但戟首東向曰:“瑾死,朝廷盡戮汝矣。

    ”因并其弟殺之,且焚其都察院大門及卷房。

    時已向辰,聚者亦僅數十百人。

    無藉者因肆搶掠,四門則效往年□邏,内言不得出,且要巡撫乞宥,而振遂擅攝指揮事。

    其後議者顧罪瑾而宥振,失是非之本心矣。

     初,官軍之西也,諸逆罪固重,且襲故變,因訛言洗城大軍今且至。

    内一二良善雖知其訛,衆惑且懼,由是一城盡變。

    四門晝閉,遂謀抗王師。

    前軍甫至東關,參将曹安已死于乘城之炮。

    南關亦即出兵接戰,複拒城,矢石如雨。

    郤永因與遼東遊擊武漟據南關,參将鍛堂等據東關,副總兵張鎮等據北草廠,三面攻城。

    而城中亦時時自洞門出,相攻殺。

    洗城之說牢不可破。

    馬升、楊林、黃鎮、革位參将王安、郭全等故無賴,遂受衆推戴為頭領,凡誘虜、出戰皆其指授。

     既而樊公繼祖來代巡撫之任,居陽和,不得入。

    見軍久無功,因相與往會總督于聚落。

    總督方謀水攻,言頗不相入。

     初,餘聞城中雖迫于叛軍,日夜求生之心實什之七八。

    千戶李椿、張著者兵部差官也,因其入城,則命以禍福曉之,又鹹無不日夜望。

    郤則時時揚兵欲攻,而城中因不信黃榜,且疑兩千戶賣己。

    餘間語總督,則又曰:“君按臣,不可仰面語賊。

    ”因自思:意既不合,事焉能濟?徒贻诮矣。

    乃複還陽和。

    樊公遂有請金牌入城之奏,而餘亦參兩節制久暴師無功,乞天語戒饬。

    羅峰見餘諸奏,每語人曰:禦史當大用。

    及見是,乃不以為然。

    外議亦紛紛矣。

    餘因取蓍揲之,得大過之随。

    竊意斷曰:斯事誠大,非大過人之材罔攸濟諒哉。

    稽随之時義,坎水震木,茲仲冬,盛德在水,木且休矣。

    平定之期,其在春乎?筮史識之。

    既而賊誘大虜至城下,内外夾戰,我師失利。

    虜雖去,聲言且複來。

    又數日,為二月四日,節在驚蟄,語筮史曰:“占無乃應乎?”門既辟,果大同兩人至,其一鎮撫王甯也,诘之,則曰:“城中實畏死,非叛。

    今黃榜坐馬升等名,城中以為誣。

    諸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