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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物。

    他現在歲數已經不小了,德斯帕德家族幾代人都是由他經手下葬的。

    所以我們那位亨德森朋友才會賭天賭地,說殡葬承辦人絕不會耍花招,因為我們說的可是老阿特金森。

    今晚從老阿特金森的殡儀館經過時,馬克還又指給我看,說現在殡儀館的生意已由老阿特金森的兒子接手,漸漸有了起色。

    馬克的父親很喜歡老阿特金森,過去常跟他開一些隻有他們自己才明白的玩笑,比如他會問老阿特金森,你還總坐在那個‘咖啡館’或‘角落’裡嗎?我都不知道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沒準是——哦,我得說晚安了。

    ” 史蒂文斯确信帕廷頓已經酒勁發作,再聊下去也沒意義了。

    他跟對方道了句晚安,趕緊向家走去。

    着急回家是假,他其實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直到聽不到帕廷頓在車道上嘎吱嘎吱的腳步聲,史蒂文斯才放緩了步伐。

     史蒂文斯此刻猶如墜入迷霧之中,忍不住想發洩一下,揮揮拳頭,砸砸什麼東西,可隻能無助地咬咬牙。

    整件事太讓人費解了。

    若他真能像帕廷頓希望的那樣理清所有頭緒就好了;要是眼前有個頭腦清醒的聰明人,一問一答地給他指點迷津,或許他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摸不着頭腦。

    史蒂文斯試着自問自答。

    你确信瑪麗有問題嗎?但怎樣才算有問題呢?具體指哪個方面呢?史蒂文斯一想到這兒,就像手碰到火,馬上就不願意再深入下去了。

    正是因為無法直面這些問題,他現在才會感覺如坐針氈,但所有這些想法也實在太過荒誕離奇。

    自己怎麼會有那麼荒誕可怖的念頭呢?有真憑實據嗎?所有這些念頭其實隻源于那張六英寸見方的硬紙照片,因為那近似的名字、極其相似的面容——沒錯,都是因為那張照片,而那張照片還不見了,僅此而已。

     史蒂文斯回到白色小屋,站在門前注視着自己的家。

    前門的燈已熄滅,黑暗吞噬了整棟房子,唯有客廳窗戶中透出閃爍的紅色亮光。

    瑪麗顯然生了壁爐的火,這很反常,因為她一貫怕火。

    史蒂文斯心底隐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前門沒鎖。

    史蒂文斯推門走進走廊,走廊裡一片漆黑,隻有右側客廳的爐火映出的微弱光亮。

    整棟房子寂靜無聲,隐約能聽到爐火燃燒的哧哧聲,聽這動靜,瑪麗生火時一定用了還沒幹透的木柴。

     史蒂文斯試探地喊了聲:“瑪麗!” 沒人應聲。

    史蒂文斯忐忑地走進客廳。

    壁爐裡正在燃燒的果然是還沒幹透的木柴,大塊木頭差一點要把火悶滅了,一簇簇小火苗在棕黃色的濃煙中翩翩起舞,嘶嘶作響的火舌仿佛正在撕咬木頭,間或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

    一縷煙飄出石頭壁爐,在壁爐的排氣罩上方缭繞。

    在閃動的爐火的照耀之下,本來熟悉的家不知為何竟變得陌生了。

    借着爐火的光亮,史蒂文斯瞧見壁爐架旁的小凳子上放着一碟三明治、一個暖水壺和一個杯子。

     “瑪麗!” 史蒂文斯再次回到走廊,他踏出的每一步都重得好像要把硬木地闆踩裂。

    他摸索着走到電話桌旁,手下意識地摸到還放在桌上的公文包。

    這次明顯有人打開過公文包,包裡的手稿放得歪歪斜斜,看來有人拿出過手稿,又匆匆忙忙放了回去。

     “瑪麗!” 史蒂文斯走上二樓,腳下的樓梯踏闆嘎吱作響。

    他們的卧室在後面,床旁的台燈還亮着,可屋裡沒人,蕾絲床罩也沒被弄亂。

    隻有壁爐上的小鬧鐘在寂靜中兀自滴答作響,現在是淩晨3點零5分,史蒂文斯瞧見書桌上立着一個信封,打開後,隻見信中寫道: 親愛的特德,今晚我必須離開。

    今後我們能否安穩生活全都指望于此。

    明天我就回來,請勿擔心,隻是個中原因很難跟你解釋清楚。

    但是,無論你怎麼想,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樣。

    愛你。

     ---瑪麗 另外,我必須把車開走。

    我給你留了吃的,保溫壺裡有咖啡,都放在客廳裡了。

    艾倫明早會過來給你做早餐。

    
史蒂文斯折好信放回桌上,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坐在床上,瞧了瞧眼前幹淨、整齊,卻突然顯得空蕩蕩的房間,然後起身下樓,打開燈,開始檢查走廊裡的公文包。

    果然不出他所料:克羅斯的書稿本來有十二章,可現在隻剩下十一章,少了一章,記載了瑪麗·德奧貝一案,也就是1861年她因謀殺被斬首的那一章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