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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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你一個人說了許多話。

    &rdquo &ldquo說了許多話?&rdquo 昨晚發熱發得很厲害。

     他心裡忽然感到空虛: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消滅了。

    他覺得他準得死。

    這一輩子過得多快呀。

     &ldquo來生&hellip&hellip&rdquo 什麼都似乎絕了望。

    他隻希望他的伯勇忽然發迹了,趕了來送終,很熱鬧賣地做佛事超渡他。

    開吊有許多闊人來拜。

    出殡有許多儀仗。

     他肚子裡念着&ldquo阿彌陀佛&rdquo。

     &ldquo不要亂想罷。

    &hellip&hellip不過是重傷風,明天一定會好的。

    &rdquo 病狀不像他所希望的,體溫隻是加高。

    他不能再想什麼:他昏了幾天。

     房東太太着了慌:她怕這位老先生死在她的房子裡。

    她請一位熟識的醫生給梅軒老先生診一下,那醫生吐着舌。

     &ldquo這很危險&hellip&hellip他有家裡人沒有?&rdquo &ldquo他把太太送回去了,一個人在這裡。

    &hellip&hellip他還有個外甥還不知道是侄兒。

    &hellip&hellip他是什麼病?&rdquo &ldquo樣子像傷寒&rdquo。

     &ldquo傷寒?!&rdquo 她等梅軒老先生清醒過來,問白慕易的住址去找他,跑了兩趟才把他找了來。

     &ldquo糟了心,糟了心!&rdquo 梅軒老先生躺在床上半開着眼睛。

     &ldquo你是哪個?&rdquo &ldquo我是老六,白老六,白慕易。

    &hellip&hellip你老不認得我了麼,五舅舅?&rdquo &ldquo他病得厲害的時候連人事也不知了,&rdquo房東太太插嘴。

     &ldquo老六你看我氣色如何,&rdquo病人輕輕地問。

     房東太太對白慕易使使眼色。

    他說: &ldquo氣色好起來。

    &rdquo 可是肚子裡說: &ldquo病得太厲害,糟了心!&rdquo 他好幾次想要走,可是不好意思。

     &ldquo白先生,我跟你說句話,&rdquo房東太太把白慕易拖到屋子外面。

    &ldquo這位老先生害的是傷寒,住在這裡總不方便。

    他身邊又沒有半個人。

    你是他的外甥,這件事當然在你&hellip&hellip我覺得&hellip&hellip你最好還是送你舅舅到醫院裡去。

    他一個人孤單單地生了大病,我也看不過去。

    &hellip&hellip&rdquo 真糟心,這困難的擔子落到了他肩上!找醫院,伺候病人,還得籌錢&mdash&mdash到哪兒去籌錢? &ldquo這個&hellip&hellip我看&hellip&hellip我是&hellip&hellip其實他這個病&hellip&hellip他并不&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怎樣?&rdquo &ldquo我去&hellip&hellip我去商量商量看。

    &rdquo &ldquo商量!&rdquo房東太太吃了一驚,發怒似地說。

    &ldquo跟誰商量!人到這樣子還商量&mdash&mdash他害的是傷寒哪!&rdquo 白慕易覺得世界上無論什麼困難都好對付,可是這個真對付不了。

    他憑什麼要管這些麻煩:病人有妻子,有兒子,卻叫他一個外姓的人來管? 可是房東太太不放松一步:他說明天就送老先生到醫院去,她還不答應。

     &ldquo醫生說的不能再遲。

    明天可以送今天為什麼不送。

    &hellip&hellip還有句語,我不是愛說不吉利的話,老實說梁老先生已經很危險,有了三長兩短,我們也不方便。

    &rdquo &ldquo是,是。

    &rdquo &ldquo那麼馬上就送去。

    &rdquo &ldquo唔?呃。

    唔。

    我就&hellip&hellip&rdquo 他往外走。

     &ldquo白先生到哪裡去?&rdquo &ldquo我就來的。

    送病人到醫院去,總要預備預備。

    &rdquo &ldquo就來呀!&rdquo &ldquo當然。

    &rdquo 他透過一口氣來。

     &ldquo糟心糟心!&rdquo他恨恨地。

    他懊悔自己不該到這地方來找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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