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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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第二天,王老八請白駿夫婦吃晚飯。

    同席者都是些熟人:像白慕易,衛複圭,李益泰,趙科員等。

    還有一寸五分丁。

    還有一位老先生&mdash&mdash梁梅軒。

     白慕易說: &ldquo我不去。

    &rdquo &ldquo怎麼不去呢,别人好意請你,&rdquo白駿太太忙着梳頭發。

     &ldquo當然去的,&rdquo白駿插進一句。

     白慕易知道去了他一定會要跟他們不調和的:他們都是官,而他白慕易是,連下士都沒有了。

     那位太太把衣換了,照照鏡子,做出三四種不同的微笑姿勢:她想選一種來應用。

     &ldquo好,走走,時候不早了,&rdquo白駿帶上他的帽,對白慕易說。

    右手卻搭上太太肩上。

     &ldquo我想我還是不去的好,&rdquo白慕易感到心頭有點酸痛,又有點怨恨,仿佛他的不能去是白駿或者是他太太害他的。

     &ldquo去,去!&rdquo &ldquo我又沒有衣裳穿&hellip&hellip&rdquo &ldquo笑話!誰有衣裳。

    &hellip&hellip都是幾個熟人有什麼要緊,又不招女婿。

    &hellip&hellip&rdquo 要是不去,他一個人在家裡幹什麼,這是很難解決的。

    他們是幾個熟人,多半是同鄉,都是官,都是&hellip&hellip &ldquo好,去罷。

    &rdquo 他們到王老八家,人已經到齊了。

    梁梅軒老先生正在發什麼議論,李益泰像在很同意地聽着他。

     梅軒老先生繃住臉跟白駿夫婦點個頭,又繼續他的話。

     &ldquo這真是洪水猛獸,一點不錯。

    &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主張捉到了就殺,&rdquo李益泰英雄地說,瞧了衛複圭一眼。

     王老八笑起來。

    王老八對什麼事都沒有意見,對那件事總沒說過是或者不是:别人發的議論他老覺得是對的,他可以同時相信兩種最相反的話。

    可是也有例外,這是對李益泰而言&mdash&mdash他的每一句話,王老八總以為它靠不住。

    王老八想對這位少校說句笑話,可是想不出一句适當的。

     一寸五分丁似乎不屑加入他們的談話,他坐在角落裡抽煙,哼着戲,用右手的三個指頭在自己膝頭上打闆。

     這個哼着戲的小小身材一落到白慕易眼裡,白慕易就莫明其妙地窘起來,鼻上突出了三四粒汗顆子。

     &ldquo不該來,&rdquo他想。

     可是那個在專心他的唱工,哼着哼着,聲音也大了起來。

     &ldquo&hellip&hellip一唷人,逃哇走&hellip&hellip連累呀他&hellip&hellip啊&hellip&hellip&rdquo 白慕易對了這有點神秘的小個子總得聯想到劉秘書,想到給柯科長送信。

    他直覺到這位小人兒準得知道他白慕易當過傳令下士,送過給信他朋友,因此這位先生就裝做什麼人都沒有瞧見,大模大樣的勁兒。

    他也許還知道他是給開除了的。

     &ldquo難怪的,&rdquo他對自己說。

    &ldquo别人是科長,是&hellip&hellip&rdquo 忽然覺得自己非常渺小了,即使在五舅面前。

     梅軒老先生在興奮裡會鑽起嘴來的,因此他現在嘴就突得挺高:映個大影子在壁上,像神話裡的什麼魔獸。

     &ldquo我呢&hellip&hellip我講起來固然是的:我沒一個錢,&rdquo他找着李益泰當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