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象力的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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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人相信他們自己就是上帝。

    因為“錯誤的知覺”,或說的更嚴重一些,“幻覺”是錯誤推理的開始,是神經錯亂的并發症。

    精神病人什麼都幹不了,同樣,那些孩子,他們受着旨在将他們未得到滿足的欲望的幼稚表現發展為狂躁、僵硬的教育,他們既不能為别人,也不能為自己做任何事。

     我們假定用一種使孩子把虛幻當作現實來接受的方法來發展其想象力。

    例如,在說拉丁語的國家,聖誕節被說成是一個名叫比法娜的醜女人越過圍牆,從煙囪裡鑽下去,把玩具送給那些聽話的孩子,卻把煤塊留給那些調皮鬼。

    而在盎格魯撒克遜後代的國家,聖誕節則是一位渾身雪白的老人挎着一大籃子送給孩子們的玩具,在夜裡進到他們的房間。

    然而,我們的想象成果怎麼能培養孩子們的想象力呢?我們的想象不是孩子們的,他們隻是相信,沒有想象。

    輕信确實是尚未成熟的頭腦的特征。

    這些是頭腦缺乏經驗及現實知識,缺乏辨别真理與謬誤、美麗與醜惡、可能與不可能的人。

     那麼難道僅僅因為孩子在無知、不成熟的年齡表現出輕信,我們就希望在他們身上培養輕信嗎?當然,成年人也輕信,但是成年人的輕信是與其智慧相對而言的,它既不是智慧的基礎,也不是智慧的産物。

    隻有在愚昧的時代,輕信才會萌芽和增長,我們為已經度過了這樣的時期而感到驕傲,因此我們把愚昧看做是輕信的标志。

    下面是一則17世紀頗具諷刺意味的故事。

     巴黎的新橋是行人通行的要道,也是閑散者聚集的地方。

    許多江湖騙子和庸醫也混雜其中。

    其中有一個大發橫财名叫馬裡奧羅的江湖醫生,出售一種他自稱是産自中國的藥膏,這種藥膏能使眼睛變大、嘴巴變小、短小的鼻子可以變長、長鼻子可以縮短。

    德·薩丁警長傳訊了這個江湖醫生,把他關進了監獄,對他說: “馬裡奧羅,你是怎樣招徕這麼多人,賺了那麼多錢的?” “先生,”馬裡奧羅回答道,“你知道一天之内有多少人過這座橋嗎?” “10~12萬吧。

    ”警長答道。

     “對了,先生。

    你想他們當中有多少是聰明人呢?” “100人吧。

    ” “這是樂觀的估計,”馬裡奧羅說,“不過就按這個數字計算吧,我就是要靠那其餘的9900人過日子。

    ”
那時的情況與現在的大不相同,現在的聰明人多了,輕信者少了。

    因此,教育不應該面向輕信,而應該面向智慧。

    誰将教育基于輕信之上,誰就是在沙漠上建築高樓大廈。

     我記得一個在我們的社會裡也許重複出現過成千上萬次的事情,兩位出身貴族的公主,為了免于命運所安排的生活的誘惑和虛榮的折磨,到一所修道院裡接受教育。

    修女讓她們相信世界充滿了虛僞:當人們贊揚我們時,如果我們躲起來,聽聽我們不在時她們說些什麼,我們會聽到咒罵我們的話。

    當這兩位年輕的公主到了可以參加社交的年齡時,便在一次晚會上首次露面。

    所有來賓都大肆稱贊這兩位公主美麗迷人。

    客廳裡有一處用一幅大簾子遮掩着的部分,兩位姑娘很想聽聽人們在她們背後說些什麼,因此便溜進去,藏在簾子後面。

    當她們一離開,她們在場時有分寸的贊譽聲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增加了幾倍。

    兩位姑娘告訴我,在那一瞬間,她們經曆了一種不可言喻的感情突變。

    她們感到修女們讓她們相信的一切都是假的,當即她們宣布不再信仰宗教,決定投入到塵世間的歡樂中。

    “後來,我們不得不改變自己的生活,再一次信奉宗教的真谛,自己才理解了在社會華麗外表下的空虛。

    ” 輕信會随着經驗的增加和頭腦的成熟而逐漸消失,指導有利于達到這個目的。

    在一個國度裡,就如在一個人身上,文明和靈魂的逐漸發展趨勢必将減輕輕信的程度。

    正如常言道:知識趕走了無知的黑暗。

    在無知的地方,幻想最容易遊蕩,因為它缺乏能使之上升到更高層次文明的支柱。

    因此,當直布羅陀海峽成為海洋的門戶時,赫拉克勒斯柱便不複存在了。

    現在,因為偉大的美國民主精神接受紅印第安人進入其文明學校,因此哥倫布也休想使那些紅印第安人再相信——天空會對他們唯命是從,隻要他們一聲令下,太陽就會躲藏起來。

    因為日食不管是對他們,還是對白種人都已是熟知的自然現象了。

     難道我們必須在孩子們身上“培養”建立在輕信基礎之上的幻想嗎?我們當然不希望看到輕信繼續存在。

    事實上,當我們得知某個孩子“不再相信神話”時,我們便非常高興。

    我們會說:“他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這是應該發生的,而且是我們所期待的。

    他不再相信神話的那一天一定會到來。

    孩子長大成人時,我們應該問問自己:“我們為孩子的成熟做了些什麼?對這脆弱的靈魂我們給了什麼幫助,使它變得正直堅強?”盡管我們想方設法使孩子天真、幼稚、充滿幻想,但是他仍然戰勝了困難,戰勝了自己,也戰勝了我們。

    他内在發展、成熟的動力指向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但是,他也許會對我們說:“你們把我們害得好苦啊!我們自我完善的活動已經夠艱巨的了,你們卻還壓制我們。

    ”因為寶寶的特點就是沒有牙齒,所以我們緊咬牙關不讓牙齒長出來;又因為寶寶的特點就是不能站立,所以我們不讓其身體直立起來,難道這樣的事情還少嗎?事實上,我們在有意延長孩子貧乏、不确切的語言時,便犯下了同樣的錯誤。

    我們不是在用使孩子集中注意力聆聽詞彙清晰的發音、通過觀察嘴形變化的方法來幫助他,而是學着孩子幼稚的語言,重複他們笨拙的發音,用人們第一次竭力将單詞發清楚時所慣用的方式,大着舌頭發輔音,或把輔音發錯。

    我們就是這樣延緩孩子艱難的形成期,将其扔回到令其疲憊的嬰兒狀态。

     今天,我們在所謂想象力教育的問題上扮演了同樣的角色。

     我們對幼稚頭腦的幻想、無知和錯誤頗感興趣,就如同以前我們經常将嬰兒抛上抛下,使嬰兒發狂歡笑一樣,這種做法現在已經被嬰兒衛生學斥為非常錯誤和極其危險的。

    也如同我們對聖誕節和孩子的輕信感到高興一樣。

    我們如果承認這種事實,就必須承認,我們有點像那貴婦人,表面上對收容所裡貧窮的孩子感興趣,嘴裡卻不斷地說:“如果不再有這些病孩,我會感到很不愉快的。

    ”我們也會說:“孩子們如果不再輕信,我們生活中就會失去很多樂趣。

    ” 我們現在所犯的一個疏忽的錯誤就是我們為了自己取樂,人為地阻止了兒童的一個發展階段。

    這就像野蠻的王國時代,人為地限制一些人的身體成長,使其成為供國王消遣的侏儒。

    這樣說也許是聳人聽聞,但事實确實如此。

    我們沒有意識到,但這就是事實。

    我們用高傲的藐視小孩的口吻說“我們真的不是小孩子”時,卻不斷地提到這個事實。

    如果為了觀察兒童靜止的低下狀态,我們克制自己,不再拖延兒童的幼稚期,讓他自由地成長并贊歎他在更高追求的道路上所取得的奇迹般的進步,我們就會附和耶稣,這樣評價兒童:“誰想要完美,誰就必須像一個小孩。

    ” 如果所謂的嬰兒想象力是他們心智“不成熟”的産物,而我們又沒能豐富其心智,沒能使他們從内心進行自我挖掘,那麼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們在成為事物的主人的環境中生活,或用建立在事實基礎上的知識、經驗來豐富他的頭腦。

    為孩子提供了這些條件之後,我們必須讓他們自由的成熟。

    正是從自由發展中,我們才有可能期望兒童展示其想象力。

     要使我們當中最貧窮的孩子富裕起來,因為他們一無所有,他們是一切的奴隸——這是我們對他要負的首要責任。

    難道我們必須給所有的孩子馬匹、馬車以及鋼琴嗎?不,我說的并不是這個意思。

    當牽涉到複雜的生命時,從來就不能采用直接的治療方法。

    一無所有的孩子所夢寐以求的正是最不可能得到的。

    窮困潦倒的人夢想能腰纏萬貫,受壓迫者夢想能得到王位,擁有珍寶者卻一心一意夢想珍寶盡可能地不斷增多。

     無業遊民夢想有朝一日能成為王子,教師夢想能當上校長。

    因此,有自己“房子”的孩子,有自己的掃帚、橡皮、陶器、肥皂、梳妝台以及家具的孩子會很高興地看顧這些東西,他的欲望會減弱,從中得到的平靜為他内心的創造活動開創了一種廣闊的生活。

     正是生活在真正屬于自己的财富中才使孩子平靜,減少無益的幻想所消耗的寶貴精力。

    這樣的結果不是通過想象他生活在自己所擁有的财富中來取得的。

    一些管理規範的孤兒院的教師曾對我說:“我們照你所說的方法,讓孩子們練習實際生活,你來看看吧。

    ”我去了,同去的還有一些權威人士,某個大學的教育學教授也去了。

     孩子們坐在小桌子旁,玩着桌子上擺放的玩具,他們正在毫無表情地給一個玩具娃娃擺桌子準備吃飯。

    我吃驚地看着邀請我來的教師,他們似乎非常滿意。

    很明顯,他們一定認為遊戲中擺桌子吃飯與實際生活相差無幾,對他們來說,假想的生活與現實生活是一回事。

    這種在孩提時代慢慢灌輸的微妙的錯誤形式,難道以後就不會發展為一種精神狀态嗎?也許正是這種錯誤使意大利一位著名的教育家問我:“自由是件新鮮事嗎?請讀讀誇美紐斯的著作吧,你會發現,在他那個時代就讨論過這個問題了。

    ”我回答道:“是的,很多人都這麼說,但我所說的自由是一種真正意識到的自由。

    ”這位教育家似乎沒明白兩者的區别,我應該這樣說:“你難道不認為談論百萬财富與擁有百萬财富這兩者之間是有差别的嗎?” 對假想心滿意足的人,似乎把假想的東西當作是真實存在而生活着。

    追求幻想,不“承認”現實。

    這種現象太普遍了,幾乎不為人所意識。

    當偶然意識到好像有一種病菌已經悄然無聲地入侵了我們的智慧時,才會有一種警鐘在我們的腦海裡響起:“人啊!清醒地面對事實吧!” 想象力總是存在的,不論它是否建立在一個堅實的基礎之上,是否有着構築的材料。

    但是,當它不是建立在現實和真理基礎之上時,不是建造偉大的建築時,它隻不過是建造了一種壓抑智力和阻止真理之光射入的外殼而已。

     由于這個錯誤,人類失去了或者正在失去多少光陰和精力啊!不被事實所支撐的想象,如同無目的的功能練習消耗體力,直到病倒;消耗智力,直到着魔。

     寓言與宗教 我常聽人說:建立在幻想基礎上的想象力教育為孩子心靈的宗教教育奠定了基礎;而建立在現實基礎上的教育——即我們現在采用的教育方法——枯燥無味,加速了精神生活源泉的幹枯。

    然而這種推理并不為宗教信仰者所接受,他們清楚地知道信念與寓言“如同兩極那麼遙遠”,因為寓言本身無信念可言,而信念卻是一種實際的情感,它始終伴随着人類。

    宗教并非是幻想的産物,而是現實世界最偉大的,對信仰宗教的人是唯一的真谛,是他們生活的源泉和基礎。

    不信奉宗教的人不一定是缺乏想象力的人,卻是缺乏内心平衡的人。

    他們在逆境中不如宗教信仰者沉着、堅強。

    不僅如此,他們還不及宗教信仰者有主見。

    他們虛弱、垂頭喪氣,徒勞地渴望通過想象來為自己創造一個現實外的世界。

    他的心聲用大衛的話大聲叫道:“我的靈魂渴求上帝。

    ”但是,如果他希望僅僅靠想象的幫助來達到真實生活的目的,他會感到在做最後努力的一刹那,雙腳猶如站在流沙之中一樣。

     當傳教士企圖使人皈依宗教時 信仰了宗教就可以像使顫抖的雙腳猶如站在了堅硬的岩石上一般,在心理上得到有力的支持——他所呼籲的是理解,而不是想象。

    因為他知道他的任務并非是創造某物,而是大聲喚醒心靈深處酣睡的東西。

    他知道他必須像從埋在雪地裡的活人身上拂去雪花一樣,驅除卑微生命中的麻木,而不是堆積一個太陽一曬就會融化的雪人。

     誠然,宗教中存在想象,卻是在錯誤的僞裝下進行的。

    例如,在中世紀,流行病被簡單地說成是上帝的懲罰,現在才知道那是由于細菌直接作用的結果。

    帕平的蒸汽機使人想到窮兇極惡的幹涉行為,但這很明顯是在無知的空虛中出現的幻想似的偏見。

     所有的宗教都不像在無知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空中樓閣。

    否則,我們便會看到蠻夷之邦信仰宗教,而文明之國卻沒有宗教信仰。

    蠻夷之人的信仰,主要是建立在由于大自然的神秘作用而引起的恐懼之上的脆弱、虛幻的宗教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