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拉散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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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了車之後,總算找着了一個座位,夾着兩隻膀子,把身子擠了下去,回過頭來由窗戶裡向外看着,卻見華小姐還是正端端的站在車子外面。

    蘇伴雲對于人家這份殷勤,自是感動,可是急忙之中,也想不出一種什麼話來安慰人家,隻有點了頭笑道:&ldquo請回請回,城裡見罷。

     可是華小姐還是靜靜的站着,直等車子開了。

    梁先生和蘇先生是緊鄰的坐着的,笑問道:&ldquo蘇先生和華先生很熟嗎? 他笑道:&ldquo也是平凡之交而已。

     梁先生笑道:&ldquo她到車站上來送人,我還是頭一次看到。

     蘇伴雲道:&ldquo其實她也并非像大家所想象那樣不通世故的人,大家對于她先存個敬鬼神而遠之的姿态,她也就和藹不起來了,大概她的生活是很單調而枯燥,梁先生若和她找一處課兼,我想她就是不為增加收入,她也會慨然允諾的。

     梁先生也就笑着說是。

    兩人在車上所談的,也無非就是教書人的事,這讓蘇伴雲明白了,他是教書匠中一位經濟學家,倒也長了不少見識。

    一直到了七星崗最終的一站,方才停止了談鋒。

     那梁先生談得高興,忘了他的經濟學,還要約着蘇先生到三六九去吃碗湯團。

    而蘇先生卻因要為唐先生當一回郵差,隻好約了下次再叙。

    下了車他照包裹上所寫的住址,訪到了王玉蓮小姐家。

    在樓下先問了一聲,&ldquo哪是王先生家? 卻是沒有人答應。

    這是他慎重之處,覺得昏暮叩人之門戶,大聲問着&ldquo哪是小姐之家這是不禮貌的。

    料着王小姐必有父兄,所以改叫了王先生。

    一聲不應,再問兩三聲,在還沒有人答應之下,隻好找着樓梯慢慢的登樓。

    在這時候,看到一位二十上下的女子,頭發梳得溜光,尾端挽了雲鈎搭在肩上,身上穿了一件小袖紫條布棉袍子,皮鞋走着樓闆得得有聲。

    便點個頭道:&ldquo請問,這樓上是王府上嗎? 她道:&ldquo我們家就是。

     蘇伴雲以為這就是王小姐了,因道:&ldquo王小姐,我是唐先生那裡來的,托帶一包東西來了。

     她笑道:&ldquo請你先生等一等罷。

     說着她接了包裹進門去了。

    立刻走廊下一盞電燈亮着,卻見門裡走出一個摩登女郎,卷頭發長長的披到肩上,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嘩叽薄棉袍。

    這首先是讓人吃驚的一件事,于今在大後方穿着真正的洋貨衣料,那價是論萬計的,大概這位才是真正的王小姐了。

    自己還沒有開口,她笑了說請進來坐罷。

    蘇伴雲是要和她說幾句話,請她向唐先生回信,便也依了她的請,走進屋子去。

    他一看到屋子裡收拾很是華麗,竟不知這主人是幹什麼的,沒有敢坐下。

    那女郎操了略帶江蘇音的國語,笑道:&ldquo我就是王玉蓮,您貴姓?請坐請坐。

     屋子裡電燈通明。

    蘇伴雲看清楚了,王玉蓮淡抹胭脂粉的鵝蛋臉兒,一笑臉上兩個小酒窩兒,使他回憶起數年前在無錫的故事:有一位同旅館住的老太,帶了一位小姐,長得十分漂亮,有一次遊鼋頭渚,彼此認識了。

    那老太太說是姓孫,到無錫來探親的。

    孫小姐卻是在南京中學裡讀書。

    當時覺得孫小姐太可愛了,而年齡地位,都有相當遙遠的距離,決無其他非分的想念,隻是可愛而已。

    後來在南京,又在街道上遇到兩次,孫小姐竟是很熟似的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這個印象在心坎裡是印刻着很深的。

    不料在重慶會遇到了她,而且看那樣子,她已是走入了社會交際之林了。

    如此想着,不免呆了一呆。

    而恰好就在這個時候,王老太由外面走了進來。

    中年以上的人,形态還沒有什麼變化,正是在無錫遇到的孫太太。

    彼此一見,都認識了,各呵了一聲,他便笑道:&ldquo孫太太久違呀!我姓蘇,還認得我嗎? 王老太點頭道:&ldquo認得認得!請坐請坐,沒想到唐先生帶東西是托蘇先生帶來的。

     蘇伴雲這才知道,今日的王小姐,就是前日的孫小姐,至于何以孫小姐會變成王小姐,這裡面當然有一個重大的原因,自不能随便的去問人家,也就含糊着坐下。

    王老太道:&ldquo蘇先生也在唐先生一處教書吧? 蘇伴雲随便答應一聲是,而眼光卻不免對王小姐看了兩回。

    玉蓮坐在他斜對面,雖見他打量着自己,卻不解他是何意,笑道:&ldquo自吃了這碗戲飯,就不大接近各位老師了。

    去看過唐老師兩回,總是匆匆的去,匆匆的又回來了,所以沒有知道蘇先生和唐老師一處。

     蘇伴雲這個明白,人家是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