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救命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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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褲子袋裡,瞪了眼望着父親。

    洪安東道:&ldquo你姐姐怎麼了? 他道:&ldquo滑竿把她擡回來的,媽媽說請爸爸回去送她上醫院。

     洪安東隻覺心窩裡讓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也不再問話了,倒拖了手杖,就向家裡跑。

     他家倒不是泥夾壁的國難房子,乃是一家舊式大瓦房,共有三進院落,那房子是一明兩暗式的。

    洪先生住着這人家後進堂屋邊,一間左正房。

    前面花格的木窗扇,一律将紙糊了,屋子裡黑黝黝地。

    房子雖高,沒有樓,也沒有天花闆,上面空闊得很,擡頭看見一行行的屋瓦和椽子,屋子裡涼氣襲人。

    洪先生因為屋子大,兒女多,又用了篾席,将屋子一隔二間,屋子裡是格外的陰暗。

    他們為了出入的便利,不走大門,由土圍牆的耳門裡進去,首先到一所有四具土竈的大廚房裡。

    也是同事而又同院的鄰居太太,在她竈門口燒火,看到他回來了,便道:&ldquo洪先生,你快回去罷,把你太太都急壞了,你的大小姐病勢來得很猛呢。

     洪安東哦了一聲,他來不及說什麼話,他回到自己屋裡,必須先走到堂屋裡來。

    這堂屋的門檻,完全古制,高到兩尺上下。

    洪先生匆匆忙忙的向屋裡走,也忘記了有這門檻,隻管向裡跑,腳被門檻挂住,人摔出去幾尺路,直挺挺地伏在地上,手上那手杖擲出去一丈多遠。

    他很快的爬了起來,連罩袍上的灰塵也來不及去彈撲,徑直的就向卧室裡邊走去。

     屋子中間放着熱天用的竹片小涼闆,上面折疊了棉被條子,将病人直放在上面,病人身上蓋了一床被,隻露了一叢蓬亂的頭發,微微的聽到一些哼聲。

    洪先生掀開被頭來,隻見小姐面色如黃蠟一般,半側了頭睡着。

    被頭一掀,她有了知覺,仰過了臉來,睜開眼睛,不曾說話,先有兩行眼淚流了出來,順着瘦臉向兩旁流,直流到耳朵邊去。

    她呻吟着道:&ldquo爸爸,我怎麼辦呢?醫生說,我害的是盲腸炎。

     洪安東還不曾答話,洪太太由篾席隔的後面屋子裡跑了出來。

    她揚了兩隻長袍袖子,拍着衣襟道:&ldquo怎麼辦呢?瑞蘭害的是盲腸炎,非動手術不可。

     洪安東站在女兒面前,呆了一呆,見女兒睜大了眼睛望着自己,這決不能讓病人失望,便毫不考慮的道:&ldquo不要緊,我立刻送她到醫院裡去就是。

     洪太太道:&ldquo我也知道是這樣辦,可是現在醫院裡的規矩,一進門就要先繳一萬多元保險金,你這一下子工夫,哪裡去弄這麼些個錢呢?孩子一回來,肚子是疼得很。

    我在張先生家裡借了個橡皮熱水袋,在她肚子上覆着,這才好一點。

    可是這個病是不能耽誤的,最好今天就進醫病。

     她說着話時,沉住了臉子,深深的鎖起了兩道眉毛,隻管望了洪先生。

    他道:&ldquo當然是今天就送她去。

     說着俯下身子來用手撫摸着女兒頭上的亂發,低聲安慰了她道:&ldquo孩子,不要緊的,你在家裡還忍耐上一兩個小時。

    現在我到學校裡去,總可以設法籌劃出一點錢來。

    我拿錢回來了,立刻送你到醫院裡去。

     說着抽身就向外走。

    他走出了門後,又回身轉來,見女兒還有側過臉來向門外望着,可見她期望之深。

    他又走到那病床面前來,見她有一隻手由被裡緩緩地展動着,等她把子由被裡伸出來,便握了她的手道:&ldquo你現在肚子不大疼了吧?你喝點開水罷,我回來就送你到醫院裡去的。

     她沒得什麼說的,隻是點了兩點頭。

    洪先生看到病人這種樣子,除了立刻去找醫藥費,也無以慰之,隻得右手握住她的手,左手在她手臂上輕輕地撫摸了幾下,又和她牽了一牽被頭,方才走開。

    但走到房門口時,聽到她還重重的哼了一聲,然而他僅僅隻回頭看了一看,已沒有工夫再去安慰她了。

     在二十分鐘之後,他已到了學校的總務處。

    這裡是和會計處合室辦公的,主任先生正和幾位辦事員,分據了四張寫字台,在那裡工作。

    有的在打算盤,有的在用鋼筆填寫新式簿記,有的在謄寫表格。

    主任先生口裡銜了一支煙卷,面對了桌上新泡的一玻璃杯瓜片茶葉出着神。

    這瓜片茶葉,與其他茶葉不同之處,就是無論用什麼樣子的開水泡着,并不立刻沉澱;必須将杯蓋子悶氣了很久,它才一片一片的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