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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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留似乎使她背叛了自己的種族,如今她興高采烈地回到他們中間,似乎轉而完全奉行她原來那種當地人的生活方式。

    勞森酒喝得更厲害了,每個星期六晚上,他都到英國俱樂部去喝得爛醉如泥。

     他有一個特點,每逢喝醉了酒,就愛跟人争吵。

    有一次,他跟雇用他的老闆貝恩發生了激烈的争執。

    貝恩就把他辭退了,他不得不另找一份工作。

    他閑散了兩三個星期,在這段時間裡,他不願坐在家裡,而是到飯店或英國俱樂部去閑蕩并喝酒。

    那個德裔美國人米勒完全出于同情,把他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裡;不過米勒畢竟是一個生意人,盡管勞森在金融方面的技能很有用處,但是鑒于目前的情況,勞森幾乎無法拒絕一份比以前要低的薪水,米勒毫不猶豫地表示願意給他這樣的薪水。

    埃賽爾和布雷瓦爾德都責怪他接受了這份工作,因為那個混血兒佩德森向他提出的薪水要高不少。

    可是一想到要聽從一個混血兒發号施令,他就感到萬分厭惡。

    埃賽爾在他的耳邊唠叨個不停,他怒氣沖天地嚷道: &ldquo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給一個黑鬼幹活。

    &rdquo &ldquo你也許不得不如此。

    &rdquo她說道。

     六個月後,他發現自己不得不接受這種無法改變的屈辱待遇。

    他漸漸無法抵擋自己對于烈酒的嗜好,經常喝得醉醺醺的,工作搞得一塌糊塗。

    米勒警告過他一兩次,但勞森不是輕易就肯接受規勸的人。

    一天,在争吵過程中,他戴上帽子,走出門去。

    可是如今他已經聲名狼藉了,誰也不會再聘用他。

    他閑散了一段時間,接着就得了震顫性谵妄。

    他身體痊愈後,感到既丢臉又虛弱,再也無法頂住持續的壓力,就去找佩德森,請他給自己安排一份工作。

    佩德森很高興有一個白人在自己的店裡幹活,而且勞森在計算方面的能力也很有用處。

     從那時起,他的境況迅速惡化。

    白人對他神态冷漠,隻是出于對他的鄙夷和憐憫,同時害怕他喝醉酒後的兇猛狂暴,他們才沒有完全對他不理不睬。

    他變得極其敏感,時刻留神提防别人對他的冒犯。

     他完全生活在那些當地人和混血兒中間,但是他不再具有白人的威望了。

    他們感到他讨厭他們,而他們也怨恨他那種神氣活現的架勢。

    現在他就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他還要裝腔作勢。

    以前一直對他巴結讨好、曲意逢迎的布雷瓦爾德,如今也對他嗤之以鼻。

    埃賽爾嫁給他顯然是一筆賠本買賣。

    家裡出現了不光彩的場面。

    有一兩次,兩個男人揮拳打起架來。

    每逢發生争吵,埃賽爾總是站在自己的家人一邊。

    他們發現他喝醉的時候反倒比清醒的時候好,因為一旦喝醉了,他就會躺在床上或地面上呼呼大睡。

     後來他發覺大家有什麼事兒瞞着他。

     每當他回到平房用晚餐(也就是那種粗劣難吃、部分屬于當地出産的食物)時,埃賽爾往往不在家裡。

    要是他問埃賽爾到哪兒去了,布雷瓦爾德就說埃賽爾和她的這個或那個朋友一起去消磨晚上的時光了。

    有一次,他也到布雷瓦爾德提到的那所房子去找埃賽爾,結果發現埃賽爾并不在那兒。

    埃賽爾回來後,他問埃賽爾究竟到哪兒去了,埃賽爾回答說她父親弄錯了,她實際上是到某某人的家裡去了。

    但他知道埃賽爾是在說謊。

    那會兒,埃賽爾身上穿着她最漂亮的衣服,兩隻眼睛亮閃閃的,顯得非常嬌豔可愛。

     &ldquo不要跟我耍什麼把戲,我的姑娘,&rdquo他說,&ldquo否則,我要打斷你身上的每一根骨頭。

    &rdquo &ldquo你這個醉鬼。

    &rdquo她輕蔑地說。

     如今他覺得布雷瓦爾德太太和老外婆看他的眼神都充滿惡意,而布雷瓦爾德這時卻不同尋常地仍對他相當和氣,他把這種情況看作布雷瓦爾德對自己的女婿藏奸耍滑的得意表現。

    另外他也動了疑心,他以為白人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每當他走進飯店的酒吧間時,那兒的客人就會突然安靜下來。

    這種現象讓他相信他們談論的話題就是自己。

    一定出了什麼事兒,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有他一個人蒙在鼓裡。

    他一下子感到妒火中燒。

    他認為埃賽爾一定跟哪個白人暗中勾搭,他一個接一個地對他們仔細察看,但沒有看出一點兒蛛絲馬迹。

    他相當無奈。

    因為找不到哪個人可以确切地證實他的猜疑,他就像一個滿口胡言的瘋漢走來走去,四處尋找着那個可以讓他發洩怒火的人。

    最後出于偶然的機會,他遇到一個其實最不應當遭受他暴力行為的人。

    一天下午,他獨自悶悶不樂地坐在飯店裡,查普林走了進來,在他的身旁坐下。

    也許查普林是如今整個島上唯一對他抱有同情的人。

    他們要了幾杯酒,談了幾分鐘島上不久就要舉行的賽馬會。

    随後查普林說: &ldquo我想我們都得掏錢來給女士們買些新衣服。

    &rdquo 勞森吃吃地笑起來。

    因為查普林太太掌管着金錢,如果她要為這項活動買一件連衣裙,她肯定用不着向她的丈夫要錢。

     &ldquo你的太太好嗎?&rdquo查普林問道,希望顯得親切友好一點。

     &ldquo那跟你究竟有什麼關系?&rdquo勞森說,他那兩道黑色的眉毛皺了起來。

     &ldquo我隻是問一個表示禮貌的問題。

    &rdquo &ldquo噢,把這個表示禮貌的問題留給你自己吧。

    &rdquo 查普林并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

    他在熱帶地區住了很長時間,又愛喝威士忌,外加受到家庭事務的影響,因而他跟勞森一樣也不大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ldquo嗨,老兄,在我的飯店裡,你要表現得像個上流紳士,否則,我就馬上把你扔到街上去。

    &rdquo 勞森那愠怒的臉上變得紅一陣黑一陣。

     &ldquo我再告訴你最後一次,你也可以轉告其他人,&rdquo勞森充滿怒火、氣喘籲籲地說,&ldquo如果你們當中哪一個家夥敢跟我的妻子鬼混,那他最好小心一點。

    &rdquo &ldquo你認為哪個人想跟你的妻子鬼混?&rdquo &ldquo我并不像你想的那麼傻,我的洞察力跟大部分人一樣好。

    我不客氣地提醒你注意,事情就到此為止。

    我無法容忍什麼偷雞摸狗的勾當,決不容忍。

    &rdquo &ldquo聽我說,你還是走吧,等到頭腦清醒了,再回來。

    &rdquo &ldquo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一分鐘也不會提前。

    &rdquo勞森說。

     這種大話說得實在欠缺考慮,因為查普林身為飯店老闆,這種經曆使他掌握了與人交往的一種特殊技能,他更看中的是客人的地位,而不在乎是否有他們相伴。

    勞森的話剛說出口,他就發現自己的領子和胳膊被抓住了,整個人給猛地推到街上。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台階,來到明亮耀眼的陽光底下。

     正是由于這樁事兒,他跟埃賽爾之間才頭一次出現了暴力的場面。

    他深感羞辱,心裡十分難受,不願再回飯店,那天下午回家就比平時要早。

    他看到埃賽爾正在梳妝打扮,準備出門。

    平常埃賽爾總是穿着寬大的長罩衣,光着兩隻腳,黑頭發上插着一朵花兒,懶懶散散地消磨時間;但是眼下,她穿上了白色長絲襪和高跟鞋,正在把她最新的那條平紋細布的粉紅色連衣裙穿上身去扣好。

     &ldquo你把自己打扮得十分漂亮,&rdquo他說,&ldquo究竟要到哪兒去呀?&rdquo &ldquo到克羅斯利家去。

    &rdquo &ldquo我和你一塊兒去吧。

    &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埃賽爾冷淡地問道。

     &ldquo我不想讓你總是一個人四處遊蕩。

    &rdquo &ldquo他們并沒有請你。

    &rdquo &ldquo我才不在乎這一點呢。

    沒有我,你也去不成。

    &rdquo &ldquo你最好先躺下,等我準備好。

    &rdquo 埃賽爾以為他喝醉了,一躺到床上,很快就會進入睡鄉。

    他卻坐到一把椅子上抽起煙來。

    埃賽爾越來越煩躁地看着他。

    等她準備好了,他也站起身來。

    正巧這時候平房裡一個人也沒有,這種情況是很少見的。

    布雷瓦爾德在種植園裡幹活,他妻子到阿皮亞去了。

    埃賽爾正眼望着他。

     &ldquo我不跟你一塊兒去,你喝醉了。

    &rdquo &ldquo這是謊話。

    沒有我,你也去不成。

    &rdquo 埃賽爾聳了聳肩膀,想從他的身旁走過去,但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胳膊,抱住了她。

     &ldquo放開我,你這個讨厭的家夥。

    &rdquo她突然用薩摩亞語說。

     &ldquo為什麼你不想要我陪你去?不管你耍什麼鬼把戲,我都無法容忍,我不是跟你說過這一點嗎?&rdquo 埃賽爾捏緊拳頭,朝他的臉上打去。

    他一下子失去了控制,所有的愛和恨都從心頭湧起,他完全氣瘋了。

     &ldquo我要教訓你一下,&rdquo他嚷道,&ldquo我要教訓你一下。

    &rdquo 他一把抓起正好放在手邊的馬鞭,狠狠地對埃賽爾抽去。

    她尖聲喊叫起來,這種尖叫使他更加惱怒,他繼續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着。

    埃賽爾的叫聲在房子裡回蕩;他一邊揮鞭抽打,一邊嘴裡咒罵,接着便把埃賽爾扔到床上。

    埃賽爾躺在那兒,因為疼痛和恐懼而嗚咽起來。

    他丢下馬鞭,沖出房去。

    埃賽爾聽到他走了,停止了哭泣。

    她小心地朝四周看了看,随後站起身來。

    她感到身上很疼,但受的傷并不怎麼嚴重。

    她看了看身上的連衣裙有沒有撕壞。

    土著女子對于挨打早已習以為常。

    她并沒有被勞森的這種行為所激怒。

    她對着鏡子,梳了梳頭發,兩隻眼睛亮閃閃的,透出一種奇特的神采。

    也許她從來沒有像那時對他的感覺那樣近于愛情。

     可是,勞森不辨東西南北地朝前跑去,跌跌撞撞地穿過種植園,他突然感到精疲力竭,虛弱得如同一個孩子,一下子撲倒在一棵大樹腳下。

    他感到痛苦和羞愧。

    他想到埃賽爾,在他那充滿柔情蜜意的愛情中,他身體内部的所有骨頭似乎都已變得酥軟了。

    他想到了過去,想到了心中的期望,他被自己的行為吓呆了。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擁有她,他想要把她摟在懷中。

    他必須馬上回去。

    他站了起來,但身子虛弱不堪,走路搖搖晃晃。

    他走進房子,埃賽爾正在窄小的卧室裡,坐在鏡子前面。

     &ldquo哦,埃賽爾,原諒我吧。

    我十分羞愧,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rdquo 他在埃賽爾面前跪了下來,怯生生地撫摸着她的連衣裙下擺。

     &ldquo真不能想象我所幹的事兒,太可怕了。

    我覺得我瘋了,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讓我像愛你那樣愛她。

    為了讓你免遭痛苦,我什麼都願意做,而我竟然傷害了你。

    我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但是看在上帝的分上,告訴我說你原諒我了。

    &rdquo 埃賽爾的叫聲仍在他的耳邊回響,叫他實在無法忍受。

    埃賽爾默默地望着他,他想去抓住埃賽爾的兩隻手,淚水從他的臉上淌了下來。

    他在羞辱中把臉藏在埃賽爾的裙兜裡,虛弱的身子因為抽泣而不住顫抖。

    埃賽爾的臉上露出了全然輕蔑的神情,跟其他當地女人一樣,她也看不起一個在女人面前低聲下氣的男人。

    一個可憐蟲。

    埃賽爾一度幾乎覺得這個人有幾分男子漢的氣概,而他如今卻像條野狗似的趴在自己腳下。

    埃賽爾有些鄙夷地踢了他一腳。

     &ldquo滾出去,&rdquo她說道,&ldquo我恨你。

    &rdquo 勞森想要去抱住她,但是被她推開了。

    她站起身來,脫下身上的連衣裙,甩掉腳上的鞋子,拉下長襪,随後換上原來那件破舊的長罩衣。

     &ldquo你要到哪兒去?&rdquo &ldquo那與你有什麼關系?我要到水潭去。

    &rdquo &ldquo讓我也去吧。

    &rdquo他說道。

     他問話的語氣就像一個孩子。

     &ldquo你就不能放手讓我去嗎?&rdquo 勞森用手捂住臉,傷心地哭起來,而埃賽爾經過他的身旁,走了出去,她的目光冷冰冰的,充滿敵意。

     打那時起,埃賽爾就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盡管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面積不大的房子裡,勞森和埃賽爾帶着兩個孩子,布雷瓦爾德、他的妻子和嶽母,還有那些始終待在那兒或在周圍遊蕩的關系模糊的親戚和食客,大家不得不相當擁擠地生活在一起,但是勞森已經變得無足輕重,幾乎不受哪個人的注意。

    他早上吃罷早飯就出門,隻在吃晚飯的時候才回來。

    他不再跟人争鬥,如果手裡沒有錢去英國俱樂部,晚上他就同老布雷瓦爾德和當地人玩紅心牌戲來消磨時間。

    在沒有喝醉的時候,他自慚形穢,無精打采。

    埃賽爾待他像一條狗似的。

    當他暴跳如雷的時候,埃賽爾偶爾會順從一下,随之而來的仇恨卻讓她不寒而栗。

    後來他變得奴顔婢膝,哭哭啼啼,那時埃賽爾對他無比蔑視,真想朝着他的臉啐上一口唾沫。

    有時他蠻橫動粗,但是埃賽爾已做好了應對的方法。

    如果他動手打人,她就又踢又抓,還用牙咬。

    他們之間發生了激烈的打鬥,他并不總能占據上風。

    不久,整個阿皮亞都知道他們夫妻的關系很不好。

    幾乎沒有人對勞森表示同情。

    在飯店裡,大家對老布雷瓦爾德沒有把他趕出家門都感到相當驚訝。

     &ldquo布雷瓦爾德是個脾氣相當暴躁的家夥,&rdquo其中一個人說道,&ldquo要是他哪天把一顆子彈射到勞森的體内,我也一點不會感到奇怪。

    &rdquo 埃賽爾仍然每天黃昏都到那個靜寂的水潭去洗澡。

    那個水潭似乎對她具有一種超凡的吸引力,正如你能想象到的那樣,大海那清涼的、帶着鹹味的浪濤同樣也會叫一個具有靈魂的美人魚癡迷向往。

    有時候,勞森也去。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促使他到那兒去。

    他的到場顯然叫埃賽爾感到很惱火。

    也許是因為他希望在那兒重新感受到最初見到埃賽爾時充滿内心的那種銷魂蕩魄的喜悅;也許跟那些害着瘋狂單相思的人一樣,僅僅感到隻要堅持去愛,就能逼迫對方接受。

    一天他又緩緩地走到那兒,心裡産生了如今他很少出現的一種感覺。

    他突然感到與世無争了。

    黃昏正在逐漸降臨,暮色似乎緊貼着椰子樹的樹葉,看上去好似一小片薄雲。

    微風悄悄地拂動樹葉。

    樹頂上面挂着一個月牙兒。

    他走到岸邊,看到埃賽爾正仰面浮在水裡,長發飄蕩在身體周圍,手裡拿着一朵很大的木槿花。

    他站住腳,停了片刻,以便仔細觀賞,埃賽爾的樣子真像奧菲利亞。

     &ldquo嗨,埃賽爾。

    &rdquo他歡快地大聲說。

     埃賽爾猛地做了一個動作,手裡紅色的木槿花掉在了水面上,悠然地向遠處漂去。

    她又劃了一兩下水,直到可以踩到水底了,才站起身來。

     &ldquo走開,&rdquo她說道,&ldquo走開。

    &rdquo 勞森笑起來。

     &ldquo别那麼自私。

    水潭有充足的地方,可以供咱們倆一起洗澡。

    &rdquo &ldquo為什麼你不能讓我獨自待一會兒?我就想一個人待着。

    &rdquo &ldquo真該死!我也想洗澡。

    &rdquo他心情愉快地回答說。

     &ldquo你到橋那邊去。

    我不希望你待在這兒。

    &rdquo &ldquo我對這一點深表歉意。

    &rdquo他仍然面帶笑容地說。

     他一點也不生氣,幾乎沒有注意到埃賽爾正滿腔怒火。

    他開始脫下上衣。

     &ldquo走開,&rdquo她尖聲叫道,&ldquo我不想讓你待在這兒。

    你就不能讓我清靜一下嗎?走開。

    &rdquo &ldquo别傻了,親愛的。

    &rdquo 埃賽爾彎下身子,拾起一塊邊角銳利的石頭,飛快地朝他扔過去。

    他閃躲不及,石頭正好擊中了太陽穴。

    他大叫一聲,伸手捂住了頭,把手拿下來的時候,上面已經沾滿了血。

    埃賽爾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氣得直喘粗氣。

    他變得臉色煞白,什麼話也不說,拿起上衣走了。

    埃賽爾又把身子鑽到水裡,讓河水把她緩緩地帶到下遊的淺灘。

     石頭造成了一個鋸齒形傷口,接下去的幾天,勞森隻好頭上纏着繃帶,四處走動。

    他編了一個聽上去可信的謊言,打算在俱樂部的那群人問起他這場意外時加以解釋,但他根本沒有機會來使用這個謊言。

    誰也不提這樁事兒。

    他看到他們偷偷摸摸地朝自己的腦袋瞥上幾眼,但是都沒有開口說話。

    沉默隻能說明他們知道他是怎麼受傷的。

    眼下他已經确定埃賽爾有一個情人,大家都知道那個人是誰,而他卻連一點可以追蹤的蛛絲馬迹都沒有發現。

    他從沒有見到埃賽爾跟哪個人在一起,也沒有人表現出想要跟埃賽爾在一起的願望,或者對他的态度露出什麼奇特反常之處。

    他氣得七竅生煙,卻找不到哪個人可以發洩自己的怒火,于是酒喝得越來越多。

    就在我來到海島之前不久,他又一次患上了震顫性谵妄。

     我是在一個叫卡斯特的人家裡見到埃賽爾的。

    卡斯特和他的土著妻子住在距離阿皮亞有兩三英裡的地方。

    我跟他打了一陣網球,我們打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