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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有股發黴、陰郁的氣息。

    靠着四周的牆壁,整齊地擺放着一套印花長毛絨面的沙發,天花闆中央,吊着一盞鍍金枝形吊燈,四周包了一圈黃色薄紙,免得蒼蠅彙集在吊燈上。

    戴維森先生并沒有前來吃飯。

     &ldquo我知道他去拜訪總督了,&rdquo戴維森太太說,&ldquo我猜總督一定留他吃飯了。

    &rdquo 一個當地小姑娘給他們端來一盤牛肉餅。

    過了一會兒,那個生意人也來看看客人的飯菜是不是都上齊了。

     &ldquo我知道我們有一位同住的旅客,霍恩先生。

    &rdquo麥克費爾醫生說。

     &ldquo她租了一間房,就是這麼回事,&rdquo那個生意人回答說,&ldquo夥食自理。

    &rdquo 他看了看兩位太太,露出一副奉承讨好的神氣。

     &ldquo我安排她住在樓下,免得礙事。

    她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rdquo &ldquo也是那條船上的人吧?&rdquo麥克費爾太太問道。

     &ldquo是的,太太,她住的是二等艙。

    她要到阿皮亞去,那兒有個出納員的差事等着她去幹。

    &rdquo &ldquo哦!&rdquo 生意人走了以後,麥克費爾說: &ldquo我想她獨自在房間裡吃飯一定怪無聊的。

    &rdquo &ldquo如果她住的是二等艙,我想她大概甯願在自己的房間裡吃飯,&rdquo戴維森太太回答說,&ldquo我真不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rdquo &ldquo船上的操舵手帶她來的時候,我正好在場。

    她姓湯普森。

    &rdquo &ldquo該不是昨晚跟操舵手跳舞的那個女人吧?&rdquo戴維森太太問道。

     &ldquo準是那個女人,&rdquo麥克費爾太太說,&ldquo當時我很納悶她究竟是幹什麼的。

    在我看來,她顯得有些放蕩。

    &rdquo &ldquo一點也不端莊娴雅。

    &rdquo戴維森太太說。

     他們接着談了一些别的事兒,飯後,由于一大清早就起來了,他們都有一些倦意,便各自分手回去午睡。

    等到他們一覺醒來,盡管天色仍然灰暗,烏雲低垂,但是雨卻不下了。

    他們到大路上去散步,那條大路是美國人沿着海灣修建的。

     回來時,他們發現戴維森也剛剛進門。

     &ldquo我們可能要在這兒待上兩個星期,&rdquo他氣惱地說,&ldquo我跟總督争論了一番,但總督說他毫無辦法。

    &rdquo &ldquo戴維森先生渴望回去工作。

    &rdquo他妻子說,用焦慮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ldquo我們已經離開了一年,&rdquo他說,一邊在遊廊上走來走去,&ldquo海外傳教事務已經交給當地傳教士負責,我十分擔心他們會放任自流,把事情搞糟。

    他們都是好人,我不會說什麼來責怪他們。

    他們既虔誠,又敬畏上帝,都是真正的基督徒&mdash&mdash&mdash他們的基督精神會使國内許多所謂的基督徒臉紅&mdash&mdash&mdash但可惜他們缺乏幹勁。

    他們可以一次捍衛自己的原則立場,也可以再次捍衛自己的原則立場,但他們無法始終捍衛自己的原則立場。

    要是你把傳教事務交給當地傳教士負責,無論他看上去多麼信實可靠,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你會發現已經逐漸滋生了一些弊端惡習。

    &rdquo 戴維森先生停下了腳步。

    他身材又高又瘦,兩隻大眼睛在蒼白的臉上閃閃發亮,看上去确實不同尋常。

    從他那充滿激情的手勢和深沉洪亮的聲音中,似乎可以明顯地看出他的真誠。

     &ldquo我期望能把工作給我安排好,我就可以行動起來,馬上行動起來。

    如果大樹已經腐朽,就該把它砍掉,扔到烈火之中。

    &rdquo 晚上,吃完了晚茶點(那是他們一天當中吃的最後一頓)之後,他們坐在那間氣氛拘謹的客廳裡,太太們做着活兒,麥克費爾醫生抽着煙鬥,那個傳教士就把自己在群島上的工作講給大家聽。

     &ldquo我們剛到那兒的時候,他們壓根兒沒有原罪的觀念,&rdquo他說,&ldquo他們一條接一條地違反十誡,而且根本不知道這樣做是罪過的。

    我覺得把原罪的觀念灌輸給當地人,那才是我工作中最難做的部分。

    &rdquo 麥克費爾夫婦早已知道戴維森先生在遇到他的妻子以前,已經在所羅門群島工作了五年之久。

    她曾經在中國傳教,他們是在波士頓認識的,當時兩個人利用回國休假的部分時間,參加了那兒舉行的海外傳教士大會。

    結婚之後,他們就被派遣到這些島上來一直工作到現在。

     在他們和戴維森先生的曆次談話中,有一點表現得十分清楚,那就是這個人百折不回的勇氣。

    他是一個行醫的傳教士,随時都有可能給叫到群島中的各個島嶼去。

    雨季的太平洋波濤洶湧,在這種時節,就連捕鲸船都不十分安全,而他卻經常坐着獨木舟前去出診,情況十分危險。

    但是遇到有人生病或出了事故,他從來都不猶豫。

    有十多次,他都是徹夜從船裡往外舀水,方才死裡逃生。

    戴維森太太不止一次地認定他已經沒命了。

     &ldquo有時我懇求他不要去了,&rdquo她說,&ldquo或者至少等到天氣穩定下來再走,但他從來不聽。

    他生性固執,一旦拿定了主意,什麼也動搖不了他的決心。

    &rdquo &ldquo要是連我自己都害怕,那我又怎麼能要求當地人相信上帝呢?&rdquo戴維森大聲說。

    &ldquo但是我不害怕,我決不害怕。

    他們知道,當他們遇到困難前來向我求助的時候,隻要是在人力所能做到的範圍内,我就一定前去。

    你們以為我在給上帝行道的時候,上帝會把我丢下不管嗎?實際上,風本來就是按照他的指示刮起來的,海浪也是按照他的命令洶湧翻騰的。

    &rdquo 麥克費爾醫生是一個膽怯的人。

    他始終無法習慣炮彈從戰壕上空呼嘯而過的情景。

    他在前沿陣地的包紮站做手術的時候,總是竭力控制住顫抖的雙手,以緻汗水不住從腦門上流下來,把眼鏡都弄模糊了。

    如今他看着傳教士,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ldquo但願我也能說我從來都不害怕。

    &rdquo他說。

     &ldquo但願你能說自己一向相信上帝。

    &rdquo戴維森反駁道。

     可是不知出于什麼原因,那天晚上,傳教士的思緒又回到了他和妻子在群島上度過的最初那段日子。

     &ldquo有時候,戴維森太太和我四目相對,淚流滿面。

    我們日日夜夜不停地工作,卻看來似乎毫無進展。

    那會兒,要是沒有她,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當我感到情緒低落的時候,當我幾乎絕望的時候,是她給了我勇氣和希望。

    &rdquo 戴維森太太低頭看着手裡的活計,消瘦的臉蛋上泛起一陣淡淡的紅暈。

    她的兩隻手微微顫抖,心裡激動得不敢開口說話。

     &ldquo沒有人來幫助我們。

    我們孤軍奮戰,遠離幾千英裡外的同胞,周圍一片黑暗。

    每當我心灰意懶、疲憊不堪的時候,她就會把手頭的工作放到一旁,拿起《聖經》來念給我聽,直到甯靜重新降臨到我的身上,正如睡意降臨到孩子的眼皮上一樣。

    最後她合上經書,對我說:&lsquo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我們都要拯救他們。

    &rsquo于是我又感到對上帝的堅強信念。

    我回答說:&lsquo是呀,有了上帝的幫助,我一定會拯救他們,我必須拯救他們。

    &rsquo&rdquo 他走了幾步站到桌子面前,好像那兒就是教堂的讀經台。

     &ldquo你們知道,那些當地人生性極為堕落,簡直無法使他們看到自己身上的邪惡。

    我們不得不從他們習以為常的舉動中定出什麼是罪惡。

    我們迫不得已,不僅把通奸、說謊和偷盜定為罪惡,而且把赤身露體、跳舞和不去教堂也定為罪惡。

    我把姑娘露出胸部和男人不穿長褲都定為罪惡。

    &rdquo &ldquo你是怎麼做的?&rdquo麥克費爾醫生頗為驚訝地問道。

     &ldquo我規定了罰款。

    顯然要讓人們意識到什麼行為是罪惡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他們做出這種行為時懲罰他們。

    他們不上教堂,我就罰他們錢;他們跳舞,我也罰他們錢;他們衣着不當,我再罰他們錢。

    我定下一張處罰表。

    每一項罪惡都得用金錢或勞役來加以處罰。

    最後我總算使他們明白了。

     &ldquo但他們從來沒有拒絕付款嗎?&rdquo &ldquo他們怎麼能這樣呢?&rdquo傳教士反問道。

     &ldquo哪個人要設法跟戴維斯先生對抗,那可真是膽大包天了。

    &rdquo他的妻子說道,同時緊緊抿住了嘴唇。

     麥克費爾醫生用惶惑不安的目光瞅着戴維森。

    他聽到的情況使他感到震驚,但他不願意把自己不以為然的态度表示出來。

     &ldquo你得記住,我的最後一招,就是開除他們的教籍。

    &rdquo &ldquo他們會在意嗎?&rdquo 戴維森微微一笑,輕輕地搓着雙手。

     &ldquo那樣他們就無法賣掉自己的椰肉幹了。

    他們出去捕魚,也就得不到自己應有的一份。

    這差不多就意味着挨餓。

    是呀,他們可在意了。

    &rdquo &ldquo給他說說弗雷德·奧爾森的事情。

    &rdquo戴維森太太說。

     傳教士把他那雙激情四射的眼睛緊盯着麥克費爾醫生。

     &ldquo弗雷德·奧爾森是一個丹麥商人,他已經在那些島嶼上待了好多年。

    在做買賣的人當中,他算是很有錢的。

    我們到那兒去的時候,他不大高興。

    你知道,他在那兒幾乎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

    他收購當地人的椰肉幹,愛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而且是用貨物和威士忌來加以支付。

    他娶了一個土著妻子,但他公然對她不忠實。

    他是一個酒鬼。

    我給了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他毫不理會,竟然還嘲笑我。

    &rdquo 戴維森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聲音變得十分低沉,而且有一兩分鐘沒有說話,這種沉默中充滿了威脅。

     &ldquo不出兩年,他就成了一個落魄潦倒的人,他在二十五六年中積聚起來的财物,蕩然無存。

    我把他搞得傾家蕩産,最後他不得不像個窮叫花子似的前來找我,哀求我給他幾個錢,好買張船票返回悉尼。

    &rdquo &ldquo我真希望你能見到他來找戴維森先生時的那副樣子,&rdquo傳教士的妻子說,&ldquo他原來是個相貌堂堂、體格強壯的人,身上肉也不少,說起話來聲音洪亮,但那時候,他渾身哆嗦,整個人的形體似乎少了一半,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老頭兒。

    &rdquo 戴維森出神地望着外面的夜色,天又開始下雨了。

     突然,樓下傳來一種聲音,戴維森轉過身子,用探詢的目光望着他妻子。

    這是留聲機的聲音,響亮、刺耳,沙沙地奏出一支節奏強烈的曲子。

     &ldquo那是什麼?&rdquo他問道。

     戴維森太太把鼻子上的眼鏡扶扶正。

     &ldquo有個二等艙的旅客租了這幢房子裡的一個房間,我想聲音大概是從那兒來的。

    &rdquo 他們默默地聽着,不一會兒,就傳來跳舞的聲音。

    接着,音樂聲停了下來,他們又聽到啪啪地開酒瓶和熱鬧地大聲談話的聲音。

     &ldquo她大概是在給船上的朋友舉行歡送會,&rdquo麥克費爾醫生說,&ldquo船十二點鐘起航,對吧?&rdquo 戴維森先生沒有說話,隻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ldquo可以走了嗎?&rdquo他問他的妻子說。

     她站起身來,折疊好手裡的活計。

     &ldquo是的,我想可以走了。

    &rdquo她回答說。

     &ldquo現在上床還早吧,對不對?&rdquo醫生說。

     &ldquo我們還要念好一陣子書呢,&rdquo戴維森太太解釋說,&ldquo不管我們在哪兒,晚上臨睡前都要念一章《聖經》,根據評注做些研究,你知道,并且加以全面的讨論。

    這是對心靈的極好的訓練。

    &rdquo 兩對夫婦彼此道了晚安,于是房間裡就隻剩下麥克費爾醫生和他太太了。

    他們有兩三分鐘沒有說話。

     &ldquo我想還是把紙牌去拿來。

    &rdquo最後醫生開口說道。

     麥克費爾太太充滿疑慮地望着他。

    跟戴維森夫婦的談話使她感到有點不安,但是她又不願明說他們最好不要玩牌,因為戴維森夫婦随時都可能進來。

    麥克費爾醫生把紙牌拿來,她便在一旁看着他一個人擺出牌來打通關,盡管心裡不免朦胧地感到有點内疚。

    樓下仍然傳來狂歡作樂的聲音。

     次日天氣相當晴朗,麥克費爾夫婦為了打發他們不得不在帕果帕果度過的兩個星期百無聊賴的日子,便試圖盡力而為,排解愁悶。

    他們一直走到碼頭,從箱子裡拿出幾本書來。

    醫生拜訪了海軍醫院的外科主任,還跟着主任一起去巡查病床。

    他們在總督府留下了登門拜訪的名片。

    在路上,他們遇到了湯普森小姐。

    醫生脫帽緻意,湯普森小姐則用響亮、歡快的聲音回了句&ldquo早上好,大夫&rdquo。

    她仍然像前一天那樣,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下面穿着一雙發亮的高跟白皮靴,靴口上仍然圓鼓鼓地露出她那兩條胖腿,在這片充滿異國情調的場景襯托下顯得頗為奇特。

     &ldquo我得說,她穿得有點兒不大合适,&rdquo麥克費爾太太說,&ldquo在我看來,真是俗不可耐。

    &rdquo 等他們回到住處的時候,湯普森小姐正在遊廊上跟房東的一個膚色淺黑的孩子玩兒。

     &ldquo跟她打個招呼吧,&rdquo麥克費爾醫生低聲對他妻子說,&ldquo她獨自一人待在這兒,咱們不理睬她不大好。

    &rdquo 麥克費爾太太為人腼腆,但她一向慣于按照自己丈夫的吩咐行事。

     &ldquo我想咱們都是這兒的房客。

    她有些笨嘴拙舌地說。

     &ldquo困在這麼一個偏僻的鬼地方,真是夠嗆,你說對不對?&rdquo湯普森小姐答道。

    &ldquo他們說我找到一個房間住,就算運氣的了。

    我可無法住在當地人的房子裡,但有些人卻不得不住在那兒。

    我真不明白他們怎麼連一家旅館也沒有。

    &rdquo 她們又談了幾句。

    湯普森小姐說話聲音很響,而又絮絮叨叨,顯然很願意談下去,但麥克費爾太太卻沒有多少話兒可以閑扯,不久她就說道: &ldquo噢,我想我們得上樓去了。

    &rdquo 晚上,他們坐下來用晚茶點的時候,戴維森跨進門就說: &ldquo我看到住在樓下的那個女人跟幾個水手坐在一起,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跟那些人認識的。

    &rdquo &ldquo她在交往方面相當随便。

    戴維森太太說。

     他們閑散無事、漫無目的地度過一天,反而感到疲憊不堪。

     &ldquo要是照這個樣子過上兩個星期,我真不知道到頭來咱們會有什麼感覺。

    麥克費爾醫生說。

     &ldquo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日子分成幾段,從事不同的活動,&rdquo傳教士回答說,&ldquo我打算每天花幾個小時來看書,抽幾個小時來活動身子,不管晴天還是陰雨&mdash &mdash在雨季,你根本無法考慮天是不是下雨&mdash&mdash&mdash另外再用幾個小時來消遣娛樂。

    &rdquo 麥克費爾醫生充滿疑慮地望着他的同伴。

    戴維森的活動安排使他心情壓抑。

    他們又是吃的牛肉餅。

    看來這就是廚師唯一會做的菜。

    接着樓下的留聲機又響了起來。

    戴維森聽到後便神情不安,但是沒有說什麼。

    男人的聲音也傳了上來。

    湯普森小姐的客人們正在合唱一支有名的歌曲,不久他們聽到裡面也有湯普森小姐那響亮、刺耳的聲音,而且夾雜着喊叫聲和笑聲。

    樓上的四個人,盡力設法不讓談話中斷,卻又不由自主地傾聽着樓下叮當作響的碰杯聲和吱嘎吱嘎拖動椅子的聲音。

    顯然又來了好多人。

    湯普森小姐正在舉行晚會。

     &ldquo我不明白她怎麼引來了那麼多人。

    &rdquo麥克費爾太太突然打斷了傳教士和她丈夫之間有關醫學的談話。

     這說明她的思緒轉到那兒去了。

    戴維森的臉部不住抽搐,表明雖然他嘴上在談論科學的東西,但是腦子裡想的也是同一樁事兒。

    正當醫生平鋪直叙地講述他在佛蘭德斯前線的經曆時,他猛地大叫一聲,一下子跳了起來。

     &ldquo怎麼啦,阿爾弗雷德?&rdquo戴維森太太問道。

     &ldquo準是那樣。

    我怎麼早就沒有想到呢。

    她是從伊維雷來的。

    &rdquo &ldquo這不可能。

    &rdquo &ldquo她是在火奴魯魯上船的。

    這是明擺着的事兒。

    她竟然在這兒仍幹這種營生,就在這兒!&rdquo 他怒氣沖天地說出了最後幾個字。

     &ldquo伊維雷是什麼地方?&rdquo麥克費爾太太問道。

     戴維森用陰沉的目光望着她,震驚得聲音不住顫抖。

     &ldquo那是火奴魯魯罪惡的源頭,那兒的紅燈區,也是我們文明的污點。

    &rdquo 伊維雷位于火奴魯魯市區的邊緣。

    你順着港口附近的小街,在黑暗中走過一座搖搖晃晃的橋,就來到一條空寂無人的街上,路面上布滿車轍,坑坑窪窪。

    接着你突然來到一個燈光明亮的場所,街道兩旁都有停放汽車的位置,開了好多家酒吧,都布置得花裡胡哨,燈火輝煌,每家酒吧都傳出自動鋼琴刺耳的聲音。

    路邊還有理發店和煙草鋪。

    那兒氣氛活躍,有種馬上可以尋歡作樂的感覺。

    你再轉進左邊或右邊的一條狹窄的小巷,因為那條街把伊維雷一分為二,就發現自己來到了紅燈區。

    眼前出現了一排排小平房,都幹淨、整齊地漆成綠色;各排平房之間的通道又寬又直,設計得好像一座花園城市。

    那個地方規矩勻稱,井然有序,整潔漂亮,外表顯得堂堂正正,既具有嘲諷的意味,又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因為尋歡作樂從來沒有搞得這樣富有條理,秩序井然。

    通道上偶爾有盞路燈照明,但要是沒有從敞開的平房窗戶裡照出來的燈光,那兒就會一片漆黑。

    男人們四處轉悠,察看着坐在窗前的娘們,她們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做針線活兒,大部分時間都根本不對路過的行人瞅上一眼。

    這些行人與窗裡的娘們一樣,也是來自各個國家。

    那兒有美國人,港口裡的船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