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幽靈中的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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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這個家庭舞會散場了。
費昔威先生和太太各就各位，一人站在門口的一邊，等每個人走出去時，和他或她一一握手，并且祝他或她聖誕快樂。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隻剩下這兩個學徒的時候，他們也同樣跟他們握手祝賀。
歡樂的人聲就這樣消散了，這兩個小子留在那兒，回自己床上去睡覺，床鋪就在店堂後面的一個櫃台下面。
在整個這段時間中，斯克擄奇的行動像一個神志失常的人一樣。
他全副精神貫注在這一場景中，貫注在他自己從前的形象中。
他确證了每一件事，記起了每一件事，享受着每一件事，而且感受到無比奇特的激動。
直到這時，當他從前的自己和迪克兩人的快樂臉兒轉過去的時候，他才記起那幽靈來，并且意識到它正在緊盯着他看，它腦袋上的光芒照耀得非常清楚。
&ldquo隻不過一件小小的事情，&rdquo幽靈說道，&ldquo就使得那些傻瓜這樣地感激。
&rdquo &ldquo小小的事情！&rdquo斯克擄奇附和着說。
幽靈向他做了個手勢要他聽那兩個學徒在說的話，他們這時正在竭力稱贊費昔威；等他聽過了，它就說道： &ldquo喏！不是嗎？他不過花了你們人世間的幾鎊錢，也許不過三四鎊吧。
難道這筆錢就那麼了不起，使他這樣值得稱贊？&rdquo &ldquo話不是這樣講的，&rdquo斯克擄奇被這話激惱了，講起話來就不知不覺地像他從前的自己而不像後來的自己了。
&ldquo話不是這樣講的，幽靈。
他有這種權力來使我們快活或不快活，使我們的工作變成輕松或是繁重，變成娛樂或是苦工。
如果說，他的權力存在于語言和神色之中，存在于一些微不足道得無法彙集起來也無法計算的事情之中，那又怎麼樣呢？他給人的幸福是那樣大，就同花了極大一筆錢才換來的一樣。
&rdquo 他覺得幽靈的眼光在看着他，就住口不說了。
&ldquo什麼事不對頭啊？&rdquo幽靈問。
&ldquo沒有什麼特别的事，&rdquo斯克擄奇說。
&ldquo總有點什麼事吧，我想？&rdquo幽靈追問着。
&ldquo沒有，&rdquo斯克擄奇說，&ldquo沒有。
我真想現在就對我的夥伴說一兩句話！就是這麼點事。
&rdquo 當他說出這個願望時，他從前的自己正在把燈芯撚小；于是斯克擄奇和那幽靈又肩并肩地站在戶外了。
&ldquo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耽擱了，&rdquo幽靈說。
&ldquo快點！&rdquo 這句話不是對斯克擄奇說的，也不是對他能看見的任何人說的，但是這話立刻産生了效果。
因為斯克擄奇又看見他自己了。
他現在年紀已經大了一點，是個年富力強的男子。
他臉上還沒有後來歲月中出現的那些嚴峻而刻闆的紋路，不過已經開始表現出患得患失和貪得無厭的迹象了。
那浮躁地轉動着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急切的貪婪神氣來，顯示出貪欲已在那兒生了根，在日長夜大地成為一棵大樹，它的陰影将落到什麼地方。
他不是一個人在那兒，而是坐在一位穿孝服[21]的姣美的少女旁邊，她那眼睛裡含着的盈盈淚水，被那&ldquo過去聖誕節之靈&rdquo所發出的光芒照得亮晶晶的。
&ldquo這無關緊要，&rdquo她輕柔地說。
&ldquo對你來說，很無關緊要。
另外一個偶像已經代替了我；如果它在将來能夠像我所想做的那樣，使你得到快樂和安慰，那我就沒有可悲傷的正當理由了。
&rdquo &ldquo什麼偶像代替了你啊？&rdquo他接口問。
&ldquo一尊黃金偶像。
&rdquo &ldquo難道這就是世上公平合理的待遇！&rdquo他說。
&ldquo世上沒有比貧窮更苦惱的了；但是世上公然加以譴責的也沒有比對追求财富更嚴厲的了！&rdquo &ldquo你太害怕世人了，&rdquo她溫和地回答說。
&ldquo你所有的其他希望都彙合成了一個希望，那就是：不至于遭受到世人的苛刻指責。
我看見你那些更崇高的志願都一一消失掉了，直到那主要的欲望，貪欲，占有了你。
難道我沒有看到嗎？&rdquo &ldquo那又怎麼樣呢？&rdquo他反駁道。
&ldquo即使我變得比從前聰明多了，又怎麼樣呢？我對你一點也沒有變心啊。
&rdquo 她搖搖頭。
&ldquo我沒變心吧？&rdquo &ldquo我們的婚約是早就訂下的。
訂約的時候我們雙方都是貧窮的，而且是安于貧窮，情願等到适當的時候，能靠着我們堅韌不拔的辛勤勞動，來改善我們在世上的處境。
可你現在變了。
我們當初訂婚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一個人啊。
&rdquo &ldquo我當時還是個毛孩子，&rdquo他不耐煩地說。
&ldquo你自己的感覺會告訴你，你從前跟現在是大不相同的，&rdquo她回答說。
&ldquo我卻還是老樣子。
在我們兩人一條心的時候，本來可以得到幸福，現在我們既然變成了兩條心，自然是充滿着痛苦的。
我對這個問題考慮過多少次，感到怎樣的難過，這些我都不必說了。
我隻要對你說這一點就夠了：我已經考慮好這件事情，現在可以跟你解約了。
&rdquo &ldquo我曾經要求過解約嗎？&rdquo &ldquo在言語中，沒有。
從來沒有過。
&rdquo &ldquo那末，是在什麼方面呢？&rdquo &ldquo是在性情的改變上；在精神的轉移上；在另一種生活氣氛中；你把另外一種希望當作了人生的偉大目标。
凡是從前使我的愛情在你眼裡有點身價和價值的一切，現在都改變了。
假使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的話，&rdquo這姑娘說，溫和而堅定地看着他，&ldquo告訴我，你現在會不會來追求我，并且想得到我？唉，不會的！&rdquo 他似乎要不由自主地承認這個假設是公正的。
但是他勉強地回答道：&ldquo這是你以為不會。
&rdquo &ldquo我但願能夠不這樣想，&rdquo她回答說，&ldquo天知道！等我懂得了這樣一條道理，我知道它必定是非常強有力和不可抗拒的。
但是如果你今天、明天或昨天解除了婚約的話，難道我能相信你會選一個沒有嫁妝[22]的女子嗎&mdash&mdash你這個人，在你同她親密無間的時候，也是以财富來衡量一切的；再說，即使你暫時違反了你生平唯一的主導原則而選中了她，難道我不知道你事後一定會後悔莫及的嗎？我知道的，所以我要跟你解約。
為了對他&mdash&mdash那個從前的你&mdash&mdash的愛，我誠心誠意這樣做。
&rdquo 他正想說話，但是她把頭轉過去不看他，接下去說道： &ldquo這件事也許會使你感到痛苦的&mdash&mdash回想起過去的情分，我不免有半點這樣的希望。
隻要經過一段極短的時間，你就會很高興地把對這件事情的回憶，當作一場無利可圖的夢而撇開，以為你能從這場夢裡醒過來正是再好也沒有的事。
願你在你所選擇的生活裡能夠快樂！&rdquo 她離開了他，他們就此分手了。
&ldquo幽靈！&rdquo斯克擄奇叫道，&ldquo别再顯現給我看了！領我回家去吧。
你為什麼喜歡折磨我啊？&rdquo &ldquo再看一個過去的形象！&rdquo幽靈叫道。
&ldquo不要再看啦！&rdquo斯克擄奇喊道。
&ldquo不要再看啦！我不願意看。
不要再顯現什麼給我看啦！&rdquo 但是這狠心的幽靈用兩臂把他挾住，強迫他再看接着出現的事情。
他們這時到了另外一個場景中，那是一間不很大也不華麗的房間，但是充滿了舒适的陳設。
靠近那過冬用的爐火旁，坐着一位美麗的少女，和剛才的那一位非常相像，斯克擄奇起先還以為就是同一個人，直到後來才看清她現在已是一位秀麗的主婦了，正坐在她女兒的對面。
這房間裡真是聲音嘈雜極了，因為小
費昔威先生和太太各就各位，一人站在門口的一邊，等每個人走出去時，和他或她一一握手，并且祝他或她聖誕快樂。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隻剩下這兩個學徒的時候，他們也同樣跟他們握手祝賀。
歡樂的人聲就這樣消散了，這兩個小子留在那兒，回自己床上去睡覺，床鋪就在店堂後面的一個櫃台下面。
在整個這段時間中，斯克擄奇的行動像一個神志失常的人一樣。
他全副精神貫注在這一場景中，貫注在他自己從前的形象中。
他确證了每一件事，記起了每一件事，享受着每一件事，而且感受到無比奇特的激動。
直到這時，當他從前的自己和迪克兩人的快樂臉兒轉過去的時候，他才記起那幽靈來，并且意識到它正在緊盯着他看，它腦袋上的光芒照耀得非常清楚。
&ldquo隻不過一件小小的事情，&rdquo幽靈說道，&ldquo就使得那些傻瓜這樣地感激。
&rdquo &ldquo小小的事情！&rdquo斯克擄奇附和着說。
幽靈向他做了個手勢要他聽那兩個學徒在說的話，他們這時正在竭力稱贊費昔威；等他聽過了，它就說道： &ldquo喏！不是嗎？他不過花了你們人世間的幾鎊錢，也許不過三四鎊吧。
難道這筆錢就那麼了不起，使他這樣值得稱贊？&rdquo &ldquo話不是這樣講的，&rdquo斯克擄奇被這話激惱了，講起話來就不知不覺地像他從前的自己而不像後來的自己了。
&ldquo話不是這樣講的，幽靈。
他有這種權力來使我們快活或不快活，使我們的工作變成輕松或是繁重，變成娛樂或是苦工。
如果說，他的權力存在于語言和神色之中，存在于一些微不足道得無法彙集起來也無法計算的事情之中，那又怎麼樣呢？他給人的幸福是那樣大，就同花了極大一筆錢才換來的一樣。
&rdquo 他覺得幽靈的眼光在看着他，就住口不說了。
&ldquo什麼事不對頭啊？&rdquo幽靈問。
&ldquo沒有什麼特别的事，&rdquo斯克擄奇說。
&ldquo總有點什麼事吧，我想？&rdquo幽靈追問着。
&ldquo沒有，&rdquo斯克擄奇說，&ldquo沒有。
我真想現在就對我的夥伴說一兩句話！就是這麼點事。
&rdquo 當他說出這個願望時，他從前的自己正在把燈芯撚小；于是斯克擄奇和那幽靈又肩并肩地站在戶外了。
&ldquo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耽擱了，&rdquo幽靈說。
&ldquo快點！&rdquo 這句話不是對斯克擄奇說的，也不是對他能看見的任何人說的，但是這話立刻産生了效果。
因為斯克擄奇又看見他自己了。
他現在年紀已經大了一點，是個年富力強的男子。
他臉上還沒有後來歲月中出現的那些嚴峻而刻闆的紋路，不過已經開始表現出患得患失和貪得無厭的迹象了。
那浮躁地轉動着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急切的貪婪神氣來，顯示出貪欲已在那兒生了根，在日長夜大地成為一棵大樹，它的陰影将落到什麼地方。
他不是一個人在那兒，而是坐在一位穿孝服[21]的姣美的少女旁邊，她那眼睛裡含着的盈盈淚水，被那&ldquo過去聖誕節之靈&rdquo所發出的光芒照得亮晶晶的。
&ldquo這無關緊要，&rdquo她輕柔地說。
&ldquo對你來說，很無關緊要。
另外一個偶像已經代替了我；如果它在将來能夠像我所想做的那樣，使你得到快樂和安慰，那我就沒有可悲傷的正當理由了。
&rdquo &ldquo什麼偶像代替了你啊？&rdquo他接口問。
&ldquo一尊黃金偶像。
&rdquo &ldquo難道這就是世上公平合理的待遇！&rdquo他說。
&ldquo世上沒有比貧窮更苦惱的了；但是世上公然加以譴責的也沒有比對追求财富更嚴厲的了！&rdquo &ldquo你太害怕世人了，&rdquo她溫和地回答說。
&ldquo你所有的其他希望都彙合成了一個希望，那就是：不至于遭受到世人的苛刻指責。
我看見你那些更崇高的志願都一一消失掉了，直到那主要的欲望，貪欲，占有了你。
難道我沒有看到嗎？&rdquo &ldquo那又怎麼樣呢？&rdquo他反駁道。
&ldquo即使我變得比從前聰明多了，又怎麼樣呢？我對你一點也沒有變心啊。
&rdquo 她搖搖頭。
&ldquo我沒變心吧？&rdquo &ldquo我們的婚約是早就訂下的。
訂約的時候我們雙方都是貧窮的，而且是安于貧窮，情願等到适當的時候，能靠着我們堅韌不拔的辛勤勞動，來改善我們在世上的處境。
可你現在變了。
我們當初訂婚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一個人啊。
&rdquo &ldquo我當時還是個毛孩子，&rdquo他不耐煩地說。
&ldquo你自己的感覺會告訴你，你從前跟現在是大不相同的，&rdquo她回答說。
&ldquo我卻還是老樣子。
在我們兩人一條心的時候，本來可以得到幸福，現在我們既然變成了兩條心，自然是充滿着痛苦的。
我對這個問題考慮過多少次，感到怎樣的難過，這些我都不必說了。
我隻要對你說這一點就夠了：我已經考慮好這件事情，現在可以跟你解約了。
&rdquo &ldquo我曾經要求過解約嗎？&rdquo &ldquo在言語中，沒有。
從來沒有過。
&rdquo &ldquo那末，是在什麼方面呢？&rdquo &ldquo是在性情的改變上；在精神的轉移上；在另一種生活氣氛中；你把另外一種希望當作了人生的偉大目标。
凡是從前使我的愛情在你眼裡有點身價和價值的一切，現在都改變了。
假使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的話，&rdquo這姑娘說，溫和而堅定地看着他，&ldquo告訴我，你現在會不會來追求我，并且想得到我？唉，不會的！&rdquo 他似乎要不由自主地承認這個假設是公正的。
但是他勉強地回答道：&ldquo這是你以為不會。
&rdquo &ldquo我但願能夠不這樣想，&rdquo她回答說，&ldquo天知道！等我懂得了這樣一條道理，我知道它必定是非常強有力和不可抗拒的。
但是如果你今天、明天或昨天解除了婚約的話，難道我能相信你會選一個沒有嫁妝[22]的女子嗎&mdash&mdash你這個人，在你同她親密無間的時候，也是以财富來衡量一切的；再說，即使你暫時違反了你生平唯一的主導原則而選中了她，難道我不知道你事後一定會後悔莫及的嗎？我知道的，所以我要跟你解約。
為了對他&mdash&mdash那個從前的你&mdash&mdash的愛，我誠心誠意這樣做。
&rdquo 他正想說話，但是她把頭轉過去不看他，接下去說道： &ldquo這件事也許會使你感到痛苦的&mdash&mdash回想起過去的情分，我不免有半點這樣的希望。
隻要經過一段極短的時間，你就會很高興地把對這件事情的回憶，當作一場無利可圖的夢而撇開，以為你能從這場夢裡醒過來正是再好也沒有的事。
願你在你所選擇的生活裡能夠快樂！&rdquo 她離開了他，他們就此分手了。
&ldquo幽靈！&rdquo斯克擄奇叫道，&ldquo别再顯現給我看了！領我回家去吧。
你為什麼喜歡折磨我啊？&rdquo &ldquo再看一個過去的形象！&rdquo幽靈叫道。
&ldquo不要再看啦！&rdquo斯克擄奇喊道。
&ldquo不要再看啦！我不願意看。
不要再顯現什麼給我看啦！&rdquo 但是這狠心的幽靈用兩臂把他挾住，強迫他再看接着出現的事情。
他們這時到了另外一個場景中，那是一間不很大也不華麗的房間，但是充滿了舒适的陳設。
靠近那過冬用的爐火旁，坐着一位美麗的少女，和剛才的那一位非常相像，斯克擄奇起先還以為就是同一個人，直到後來才看清她現在已是一位秀麗的主婦了，正坐在她女兒的對面。
這房間裡真是聲音嘈雜極了，因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