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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第二下時看見了從珍妮心底湧出、停留在眼中的兩滴巨大的淚珠。

    她看到了那極度的痛苦及為忍住不哭而緊抿的雙唇。

    她打消了打她的念頭,把珍妮臉上的濃發撩開,站在那兒傷心,充滿了愛憐,在心裡為她們倆流淚。

     &ldquo上姥姥這兒來,親愛的,像從前那樣坐在她懷裡。

    你的老外婆不會傷害你一根毫毛,隻要有辦法,也不會讓别人來傷害你。

    親愛的,就我所知道的,白人是一切的主宰,也許在遠處海洋中的什麼地方黑人在掌權,但我們沒看見,不知道。

    白人扔下擔子叫黑人男人去挑,他挑了起來,因為不挑不行,可他不挑走,把擔子交給了家裡的女人。

    就我所知,黑女人在世界上是頭騾子。

    我一直在祈禱希望你不會有同樣的遭遇。

    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rdquo 老人把姑娘摟在自己幹癟的胸前,久久地坐在那兒搖着。

    珍妮的長腿從椅子扶手上垂下,長長的發辮低垂在另一側擺動着。

    阿媽抱着哭泣中的姑娘的頭,不停氣地唱着一首祈禱贊美詩,半是嗚咽半是吟唱。

     &ldquo上帝憐憫我們吧!這麼久都沒有發生,但看來總會發生的。

    啊,耶稣基督!憐憫我們吧,耶稣基督!我盡了一切努力了。

    &rdquo 最後她們倆都平靜了下來。

     &ldquo珍妮,你讓約翰尼·泰勒吻你,有多久了?&rdquo &ldquo就這一回,阿媽,我根本不愛他,我這麼做是因為&mdash&mdash啊,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rdquo &ldquo感謝你,我主基督。

    &rdquo &ldquo我再也不這麼做了,阿媽,請你不要讓我嫁給基利克斯先生。

    &rdquo &ldquo寶貝兒,我讓你要的不是洛根·基利克斯,而是要你得到保護。

    親愛的,我不是正在變老,我已經老了。

    不久天使就會拿着劍在某個早上在這兒停下,我不知道在哪一天、哪一個時辰,但不會很久了。

    在你還是我懷抱中的嬰兒的時候,我請求上帝允許我在世上呆到你長大成人,他已經讓我活着看到了這一天,現在我每天祈禱的是讓這美好時光再延續幾天,好讓我看到你一生有了保障。

    &rdquo &ldquo阿媽,求求你讓我再稍稍等一等吧。

    &rdquo &ldquo你别以為我不同情你,珍妮,因為我是同情你的,就算是我自己經受了生育之苦生下你,也不會比現在更愛你了。

    你媽媽是我生的,可事實是我愛你大大勝過愛你媽媽。

    不過,你要想到你不像大多數孩子那樣,你沒有爸爸,也可以說沒有媽媽,她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除了我你沒有别的親人了,而我老了,頭朝向墳墓了,你還不能獨自生活,想到你會給逼得走投無路,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你流下的每一滴眼淚都從我心裡擠出一杯血來。

    我得在死以前盡量把你安排好。

    &rdquo 珍妮發出了一聲嗚咽的歎息,老人用手輕輕拍着安慰她作為回答。

     &ldquo你知道,親愛的,我們黑人是沒有根的枝桠,所以生出許多古怪的事來。

    特别是你。

    我是在農奴制度下出生的,因此我不可能實現自己關于女人應成為什麼人、做什麼事的夢想。

    這是農奴制對人的一種壓制。

    但是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止人懷有希望,不可能把人打擊得消沉到喪失意願的地步。

    我不願被人用作幹活的老牛和下崽的母豬,也不願女兒這樣。

    事情這樣發生了,這決不是我的意願。

    我甚至仇恨你的出生。

    但我仍然說感謝上帝,我又有了一個機會。

    我想布道,大講黑女人高高在上,可是沒有我的講道台。

    農奴解放時我懷裡已抱着一個小女兒,于是我說我要拿一把掃帚和一個鍋,為她在荒野中開出一條大路來。

    她将把我的感受說出來。

    但不知怎的她在大路上迷了路,等我知道時你已經來到了世界上。

    因此當我在夜裡照料你的時候,我說我要把想說的話留給你。

    珍妮,我等待很久了,不過隻要你像我夢想的那樣在高處站住腳,我所經受的一切都算不得什麼了。

    &rdquo 阿媽坐在那兒像搖嬰兒般搖着珍妮,回憶着,回憶着。

    腦海中的圖景引發了感情,感情又從她心底拉出了一幕幕的活劇。

     &ldquo那天早上,在離薩凡納不遠的一個大種植園裡,一個人騎着馬跑來說謝爾曼(1)占領了亞特蘭大。

    羅伯特老爺的兒子在奇卡莫加打仗死去了。

    于是他一把抓過槍,騎上他最好的馬,和其他的白頭發男人及少年一起出發去把北方佬趕回田納西州去。

     &ldquo他們都在為騎着馬出征的人歡呼、哭泣、高聲喊叫。

    我什麼也看不見,因為你媽媽出生才一個星期,我還躺在床上。

    但是不久他假裝忘了東西,跑進我的木屋,最後一次讓我把頭發披散開來。

    他像平時那樣把手埋在我的頭發裡,揪了揪我的大腳趾,便閃電般随衆人走了。

    我聽見大家向他最後高呼了一聲,然後主人的宅子和農奴的住處就變得冷清和沉默起來。

     &ldquo夜涼了以後女主人走進了我的門。

    她猛地把門推得大開,站在那裡拿眼睛和整個的臉盯着我。

    就好像她過了一百年零一個月,一天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