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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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天,不——我沒有學問,而且毫無才幹。

    我勉強會寫幾個字……是的;又不會大聲朗讀;既不會彈鋼琴又不會畫畫,也不會做針線——什麼也不會!我就是這麼個人——整個兒都在你面前!” 她攤開雙手。

     “我把這一切都告訴您,”她繼續說,“第一是為了不去聽那些笨蛋的話(她指指舞台,那裡,此刻女演員接替了男演員的嚎叫,也把兩個臂肘向前突出出來);第二是因為我欠了您一筆債:昨天是您對我講了自己的事。

    ” “那是因為您問了我。

    ”薩甯說。

     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突然轉過臉去向着他。

     “難道您就不願意了解我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嗎?但是我不奇怪,”她又靠到沙發背上說,“一個人準備結婚,而且是出于愛情,在決鬥之後……他哪裡會想到其他的事情呢?” 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開始沉思,用自己闊大的然而整齊和潔白得如牛奶一般的牙齒咬齧扇子的柄。

     薩甯感到他無法擺脫的那團煙霧又開始在他腦子裡升起來——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和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之間的談話是壓低了聲音進行的,幾乎是竊竊私語——而這尤其使他生氣和不安…… 這一切到什麼時候才會了結呢? 脆弱的人們永遠不會主動去了結它——老是等待着它的終結。

     舞台上有人打噴嚏;這個噴嚏是作者安排到自己的劇本裡作為“喜劇因素”的;劇本裡再也沒有其他的喜劇成分了,所以觀衆仍很滿意這個情節,都笑了。

     這笑聲也叫薩甯生氣。

     他一度不知該怎麼好——是生氣呢還是高興,是愁悶呢還是歡娛?唉,要是傑瑪看見她的話! “是的,這太奇怪了,”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突然又說道,“一個人向您宣布,而且語氣是這樣平靜:‘我打算娶親’;可是誰也不會平靜地對您說:‘我打算投河去’。

    可是——這兩者又有什麼區别呢?奇怪,真的。

    ” 薩甯已經十分懊喪。

     “區别是很大的,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那個投河的人他并不害怕:他會遊泳;再則……至于婚姻結合的怪誕……如果真要說的話……” 他戛然而止,不說了。

     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用扇子往自己的掌心裡一拍。

     “說下去,德米特裡-巴甫洛維奇,說下去——我知道您想說的是什麼。

    ‘如果真要說的話,親愛的太太,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波洛索娃,’——您是想這樣說,‘再也想像不出比您的婚姻更奇怪的事了……對您的丈夫我可是十分了解的,而旦從小就開始了!’這就是您想說的話,您,一個會遊泳的人!” “對不起。

    ”薩甯剛想開口說…… “難道不是這樣嗎?不是嗎?”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固執地說。

    “來,請正面朝我看,說我講得不對吧!” 薩甯不知道把眼睛朝哪裡看好。

     “好,請原諒:您說對了,既然您一定要我這麼辦。

    ”他終于說。

     “是這樣……是這樣。

    那麼——您,一個會遊泳的人,是否問過自己,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一個女人,她既不貧窮……也不愚蠢……也不難看,産生這樣奇怪的行動呢?也許您對此不感興趣;不過反正如此。

    現在我不告訴您原因,等到幕間休息一結束再說。

    我一直擔心可别有人撞進來……” 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還來不及把這最後一句話說完,通外間的門真的打開了一半——于是探進一個油汗滿面的紅色腦袋來,它雖然還年輕,卻已經掉了牙,一頭平直的長發,一個挂下來的鼻子,一雙蝙蝠一樣的大耳朵,好事而遲鈍的一雙眼睛,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眼鏡上又夾着一副夾鼻鏡。

    這個腦袋向内掃視一遍,發現了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不懷好意地咧嘴笑了笑,點點頭……腦袋下面青筋嶙嶙的脖子伸得長長的。

     瑪麗娅-尼珂拉耶芙娜朝着他揮動手帕。

     “我不在家!IchbinnichtzuHause,HerrP……!IchbinnichtzuHause……走開,走開!” 腦袋吃了一驚,強裝出一副笑容,學着它一度頂禮膜拜的李斯特的樣子,用仿佛哭泣的聲音說:“很好!很好!”①——然後消失了。

     ①原文為德文。

     “這是什麼人物?” 薩甯問。

     “他?維斯巴頓的批評家。

    一個‘要筆杆兒的’或者當差的,随你怎麼說。

    他被本地的一個商人雇傭,所以一定得樣樣都說好話,什麼都要表示興高采烈,可自己裝了滿肚子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