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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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後,我說——“那麼奧利弗小姐呢,難道你就不關心她的失望和哀傷了?” “奧利弗小姐向來有一大群求婚者和獻殷勤的人圍着她轉,不到一個月,我的形象會從她心坎裡抹去,她會忘掉我,很可能會跟一個比我更能使她幸福的人結婚。

    ” “你說得倒夠冷靜的,不過你内心很矛盾,很痛苦。

    你日見消瘦。

    ” “不,要是我有點兒瘦,那是我為懸而未決的前景擔憂的緣故——我的離别日期一拖再拖。

    就是今大早上我還接到了消息,我一直盼着的後繼者,三個月之内無法接替我,也許這三個月又會延長到六個月。

    ” “無論什麼時候,奧利弗小姐一走進教室你就顫抖起來、臉漲得通紅。

    ” 他臉上再次浮起驚訝的表情。

    他想象不到一個女人居然敢于這麼同一個男人說話。

    至于我,這—類交談我非常習慣。

    我與很有頭腦、言語謹慎、富有教養的人交際的時候,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我非要繞過緘默的傳統防衛工事,踏進奧秘的門檻,在心坎的火爐邊上找到一個位置才肯罷休。

     “你确實見解獨到,”他說,“膽子也不小。

    你的精神中有一種勇氣,你的眼睛有一種穿透力,可是請允許我向你保證,你部份誤解了我的情感。

    你把這些情感想象得比實際的要深沉,要強烈。

    你給了我甚于我正當要求的同情。

    我在奧利弗小姐面前臉紅,顫抖時,我不是憐憫自己,而是蔑視我的弱點。

    我知道這并不光彩,它不過是肉體的狂熱,我宣布,不是靈魂的抽搐。

    那靈魂堅加磐石,牢牢紮在騷動不安的大海深處。

    你知道我是怎麼個人——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 我懷疑地笑了笑。

     “你用突然襲擊的辦法掏出了我的心裡話,”他繼續說,“現在就聽任你擺布了,剝去用基督教義來掩蓋人性缺陷、漂淨了血污的袍子,我本是個冷酷無情雄心勃勃的人。

    隻有各種天生的情感會對我産生永久的力量。

    我的向導是理智而并非情感,我的雄心沒有止境,我要比别人爬得高幹得多的欲望永不能滿足。

    我尊崇忍耐、堅持、勤勉和才能,因為這是人要幹大事業,出大名的必要條件。

    我興趣十足地觀察了你的經曆,因為我認為你是勤勤懇懇、有條有理、精力充沛的女人的典範,倒并不是因為我對你所經曆的或正在受的苦深表同情。

    ” “你會把自己描述成不過是位異教徒哲學家的。

    ”我說。

     “不,我與自然神論的哲學家之間是有區别的:我有信仰,我信奉福音。

    你用錯了修飾語。

    我不是異教徒哲學家,正是基督教哲學家——一個耶稣教派的信徒,作為他的信徒,我信仰他純潔、寬厚、仁慈的教義。

    我主張這樣的教義、發誓要為之傳播,我年輕時就信仰宗教,于是宗教培養了我最初的品格——它已從小小的幼芽,自然的情感,長成濃蔭蔽日的大樹,變成了慈善主義,從人類真誠品質的粗糙野生的根子上,相應長出了神聖的公正感。

    把我為可憐的自我謀求權力和名聲的雄心,變成擴大主的天地、為十字架旗幟獲得勝利的大志。

    宗教已為我做了很多,把原始的天性變成最好的品質、修剪和培育了天性。

    但是無法根除天性,天性也不可能根除,直到“這必死的變成不死的時候。

    ” 說完,他拿起放在桌上我畫闆旁的帽子,再一次看了看畫像。

     “她的确可愛,”他喃喃地說。

    “她不愧為世界上最好的玫瑰,真的。

    ” “我可不可以畫一張像這樣的給你呢?” “幹嘛?不必了。

    ” 他拉過一張薄薄的紙蓋在畫上,這張紙是我平常作畫時怕弄髒紙闆常作為墊手用的。

    他突然在這張空白紙上究竟看到了什麼,我無法判斷。

    但某種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猛地揀起來,看了看紙邊,随後瞟了我一眼,那目光奇怪得難以形容,而旦不可理解,似乎攝取并記下了我的體态、面容和服飾的每個細節。

    它一掃而過,猶如閃電般迅速和銳利。

    他張開嘴唇,似乎想說話,但把到了嘴邊的什麼話咽了下去。

     “怎麼回事?”我問。

     “什麼事也沒有”對方回答,一面又把紙放下。

    我見他利索地從邊上撕下一小條,放進了手套,匆勿忙忙點了點頭。

    “下午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嗨!”我用那個地區的一個短語嚷道:“這可絕了!” 我呢,仔細看了看那張紙,但除了我試畫筆色澤所留下的幾滴暗淡的污漬,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我把這個謎琢磨了一兩分鐘,但無法解開。

    我相信這也無關緊要,便不再去想它,不久也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