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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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信入谒晟,晟責所以敗,斬之,以數騎入壁勞其軍,無敢動。

    晟已并兵,則軍益振。

    李懷光方軍鹹陽,不欲晟當一面,請與晟合。

    有诏徙屯,與懷光聯壘。

    晟每與賊戰,必錦裘繡帽自表,指顧陣前。

    懷光望見,惡之,戒曰:"将務持重,豈宜自表襮,為賊餌哉!"晟曰:"昔在泾原,士頗相畏伏,欲令見之,奪其心爾。

    "懷光不悅。

    每兵至都城下,而懷光軍多鹵掠,晟軍整戢。

    懷光使分所獲遺之,又辭不敢受。

    懷光謀沮撓其軍,即奏言:"神策兵給賜北方鎮獨厚,今桀逆未平,軍不可以異。

    "懷光欲晟自削其軍,則士怨易撓。

    帝議諸軍與神策等,力且不贍,遣學士陸贽臨诏懷光,令與晟計所宜者。

    懷光曰:"廪賜不均,軍何以戰!"贽數顧晟,晟曰:"公,元帥,軍政得專之。

    晟将一軍,唯所命,其增損費調,敢不聽?"懷光默然計塞,顧刻削廪賜事出己,乃止。

    懷光陰通朱泚圖反。

    晟與李建徽、陽惠元皆聯屯,适有使者到晟軍,晟乃令曰:"有诏徙屯。

    "即結陣趨東渭橋。

    後數日,懷光并建徽、惠元兵,惠元死之。

    是日,帝進狩梁州,顧渾瑊曰:"渭橋在賊腹中,兵孤絕,晟能辦勝邪?"瑊曰:"晟秉義挺忠,崒然不可奪。

    臣策之,必破賊。

    "帝乃安,遣晟将張少弘口诏進晟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晟提孤軍橫當寇鋒,恐二盜合以軋之,則卑辭厚币,僞緻誠于懷光者。

    時敖倉單乏,乃使張或假京兆少尹,調畿内賦,不淹旬,刍米告具。

    乃陳兵下令曰:"國家多難,乘輿播遷,見危死節,自吾之分。

    公等此時不誅元兇,取富貴,非豪英也。

    渭橋斷賊首尾,吾欲與公戮力一心,建不世之功,可乎?"士皆奮泣曰:"惟公命。

    "于是駱元光以華州之衆守潼關,尚可孤以神策兵保七盤,皆受晟節度,戴休顔舉奉天,韓遊瑰悉甯軍從晟,懷光始懼。

    晟乃移書顯責之,使破賊自贖。

    懷光不聽,然其下益攜落,畏為晟襲,乃奔河中。

    其将孟陟、段威勇以兵數千自拔歸,晟皆表以要官。

    帝欲益西幸,晟請駐梁、漢以系天下望。

    晟家為賊質,左右有言者,晟涕數行下,曰:"陛下安在,而欲恤家乎?"瑊使晟吏王無忌婿款壁門曰:"公等家無恙。

    "晟怒曰:"爾乃與賊為間乎?"叱斬之。

    時輸缣不屬,盛夏,士有衣裘者,晟能與下同甘苦,以忠誼感發士心,終無攜怨。

    邏士得姚令言、崔宣諜者,晟命釋縛,飯飲之,遣還,敕曰:"為我謝令言等,善為賊守,勿不忠于阗。

    "乃引兵叩都門,賊不敢出,振旅而還。

    明日,會諸将圖所向,衆對先拔外城,然後清宮。

    晟曰:"外城有裡闬之隘,若設伏格戰,居人嚣潰,非計也。

    賊重兵精甲聚苑中,今直擊之,是披其心腹,将圖走不暇。

    "諸将曰:"善。

    "乃自東渭橋移壁光泰門,以薄都城,連溝栅。

    而賊将張庭芝、李希倩求戰,晟顧曰:"賊不出,是吾憂也。

    今乃冒死來,天誘之矣。

    "勒吳诜等縱兵鏖擊。

    賊攻華師急,晟以精騎馳救,中軍噪而從,大破之,乘勝入光泰門;再戰,賊卻僵屍相藉,餘衆走白華,賊大哭,終夜不息。

    翌日,将複戰。

    或請待西師,晟曰:"賊既敗,當乘機撲殄。

    苟俟西軍,是容其為計,豈吾利邪?"乃悉軍軍光泰門,使王佖、李演将騎,史萬頃将步,抵苑北。

    晟先夜頹苑垣為道二百步,比兵至,賊已伐木塞以拒戰。

    晟叱諸将曰:"安得縱賊?今先斬公矣!"萬頃懼,先登,拔栅以入,佖督騎繼之,賊崩潰,執其将段誠谏,大兵分道進,雷噪震地。

    令言、庭芝、希倩等殊死鬥,晟令唐良臣等步騎奔突,賊陣成辄北,十餘遇皆不勝,蹙入白華。

    賊伏千騎出官軍背,晟以麾下百騎自馳之,左右呼曰:"相公來!"賊驚潰,禽馘略盡。

    泚率殘卒萬人西走,田子奇追之,馀黨悉降。

    晟引軍屯含元外廷,舍右金吾次,令軍中曰:"五日内不得辄通家問,違者斬。

    "遣京兆尹李齊運部長安、萬年令,分慰居人,秋毫無所擾。

    别将高明曜取賊妓一,司馬伷取賊馬二,即斬以徇。

    坊人之遠者,宿昔乃知王師之入也。

    明日,孟涉屯白華,尚可孤屯望仙門,駱元光屯章恭寺,晟屯安國寺。

    擇文武攝台省官,以俟乘輿。

    條脅污于賊者,請以不死。

    露布至梁,帝感泣,群臣上壽,且言:"晟蕩夷兇憝,而市不易廛,宗廟不震,長安之人不識旗鼓,雖三代用師,不能如之。

    "帝曰:"晟天生,為社稷萬人,豈獨朕哉!"拜晟司徒,兼中書令。

    帝至梁,晟以戎服見三橋,帝駐馬勞之。

    晟再拜頓首,賀克殄大盜,廟朝安複,已即跪陳:"備爪牙臣,不能指日破賊,緻乘輿再狩,乃臣不任職之咎,敢請死。

    "伏道左,帝為掩涕,命起之,使就位,有诏賜第永崇裡。

    晟入第,京兆供帳,教坊鼓吹迎導,诏将相送之。

    始,晟屯渭橋也,熒惑守歲,久乃退,府中皆賀曰:"熒惑退,國家之利,速用兵者昌。

    "晟曰:"天子暴露,人臣當力勤死難,安知天道邪?"至是乃曰:"前士大夫勸晟出兵,非敢拒也。

    且人可用,而不可使之知也。

    夫惟五緯盈縮不常,晟懼複守歲,則我軍不戰自屈矣!"皆曰:"非所及也。

    "泾州倚邊,數瑊其帥,晟請治不供命者,因以訓耕積粟實塞下,羁制西戎。

    帝乃拜晟風翔、隴右、泾原節度使,兼行營副元帥,徙王西平郡。

    時宦者尹元正持節到同、華,擅入河中谕慰李懷光,晟劾元正矯使,欲洗宥元惡,請治罪。

    又言:"赦懷光有五不可:河中抵京師三百裡,同州制其沖,兵多則示未信,少則力不足,勿驚東偏,何以待之?一也。

    今赦懷光,則必以晉、绛、慈、隰還之,渾瑊、康日知又且遷徙,二也。

    兵力未窮,忽宥反逆,四夷聞之,謂陛下兵屈而自罷耳,今回纥拒北,吐蕃梗西,希烈僭淮、蔡,若棄強示弱,以招竊觊,三也。

    懷光既赦,則朔方将士悉複叙勳行賞,追還缣廪,今府庫空殚,物不酬滿,是激其叛,四也。

    既解河中,諸道還屯,當有賜赉,賞典不舉,怨言必起,五也。

    今河中米鬥五百,刍稿且罄,人餓死牆壁間,其大将殺戮幾盡,圍之旬時,力窮日潰,願無養腹心疾為後憂。

    臣請選精兵五千,約十日糧,可以破賊。

    "帝方以賊委馬燧、渾瑊,故不許。

    晟常曰:"河、隴之陷,非吐蕃能取之,皆将臣沓貪,暴其種落,不得耕稼,日益東徙,自棄之爾。

    且士無缯絮,人苦役擾,思唐之心豈有既乎?"因悉家赀懷輯降附,得大酋浪息曩,表以王号。

    每虜使至,必召息曩于坐,衣大錦袍,金帶,誇異之,虜皆指目歆豔。

    吐蕃君臣大懼,相與議。

    尚結贊者善計,乃曰:"唐名将特李晟與馬燧、渾瑊爾,不去之,必為吾患。

    "即遣使委辭,因燧請和,且求盟,因盟謀執瑊以賣燧,于是結贊大興兵逾隴、岐,無所掠,佯怒曰:"召吾來,乃不牛酒犒軍。

    "徐引去,以是聞晟。

    晟選兵三千,使王佖伏汧陽旁,擊其中軍,幾獲結贊。

    晟又遣野詩良輔等攻摧沙堡,拔之。

    結贊屢乞和,會晟朝京師,奏言:"戎狄無信,不可許。

    "而張延賞當國,故與晟有隙,密言晟不可久持兵。

    帝惑其言。

    貞元三年,拜太尉、中書令,罷其兵。

    是歲,瑊與吐蕃盟平涼,虜劫之,瑊挺身免,诏罷燧河東,皆如結贊計雲。

    通王府長史丁瓊者,嘗為延賞擠抑,内怨望,乃見晟曰:"以公功,乃奪兵柄,夫惟位高者難全,盍密圖之?"晟曰:"君安得不祥之言?"執以聞。

    七年,以臨洮未複,請附貫萬年,诏可。

    九年,薨。

    晟性疾惡,臨下明。

    每治軍,必曰:"某有勞,某長于是。

    "雖厮養小善,必記姓名。

     孫子曰:"攻其所必救。

    "晟謂北圖範陽則賊當舍趙。

    又曰:"将軍可奪心。

    "晟錦裘繡帽,使賊望而畏之。

    又曰:"反間者,因敵間而用之。

    "晟得諜者食而遣還。

    又曰:"能愚士卒之耳目。

    "晟謂人可用之而不可使知之。

    又曰:"擇人而任勢。

    "晟雖厮養小善,必記姓名是也。

     95.唐李愬 李愬,字元直,有籌略,善騎射。

    憲宗讨吳元濟,唐鄧節度使高霞寓既敗,以袁滋代将,複無功。

    愬求自試,宰相李逢吉亦以朔可用,遂檢校左散騎常侍,為随唐鄧節度使。

    愬以其軍初傷夷,士氣未完,乃不為斥侯部伍。

    或有言者,愬曰:"賊方安袁公之寬,吾不欲使震而備我。

    "乃令于軍曰:"天子知愬能忍恥,故委以撫養。

    戰,非吾事也。

    "衆信而安之。

    乃斥倡優,未嘗嬉樂。

    士傷夷病疾,親為營護。

    蔡人以嘗敗辱霞寓等,又愬名非夙所畏者,易之,不為備。

    愬沈鸷,務推誠待士,故能張其卑弱而用之。

    賊來降,辄聽其便,或父母與孤未葬者,給粟帛遣還,勞之曰:"而王人也,無棄親戚。

    "衆願為愬死,故山川險易與賊情僞,一能曉之。

    居半歲,知士可用,乃請濟師,诏益河中、鄜坊二千騎。

    于是繕铠厲兵,攻馬鞍山,下之,拔道口栅,戰嵖岈山,以取垆冶城,入白狗、波港栅,披楚城,襲郎山,再執守将。

    平青陵城,禽票将丁士良,異其才,不殺,表捉生将。

    士良謝曰:"吳秀琳以數千兵不可破者,陳光洽為之謀也。

    我能為公取之。

    "乃禽以獻。

    于是秀琳舉文城栅降。

    遂以其衆攻吳房,殘外垣。

    始出攻,吏曰:"往亡日,法當避。

    "愬曰:"彼謂吾不來,此可擊也。

    "既引還,賊以精騎尾擊,愬下馬據胡床,令軍曰:"退者斬。

    "衆決死戰,射殺其将,賊乃走。

    或勸遂取吳房,愬曰:"不可。

    吳房拔,則賊力專,不若留之以分其力。

    "初,秀琳降,愬單騎抵栅下與語,親釋縛,表以為将。

    秀琳與愬策曰:"必破賊,非李佑無與成功者。

    "佑,賊健将也,守興橋栅,其戰嘗易官軍。

    愬候佑護獲于野,遣史用誠以壯騎三百伏其旁,見羸卒若将燔聚者,佑果輕出,用誠禽而還。

    諸将素苦佑,請殺之,愬不聽,以為客。

    待間,召佑及李忠義屏人語,至夜艾。

    忠義,亦賊将,所謂李憲者。

    軍中多谏此二人不可近,愬待益厚。

    乃募死士三千人為突将,自教之。

    會雨,自五月至七月不止,軍中以為不殺佑之罰,将吏雜然不解。

    愬力不能獨完佑,乃持以泣曰:"天不欲平賊乎?何見奪者衆邪?"則械而送之朝,表言必殺佑,無與共誅蔡者。

    诏釋以還愬。

    愬乃令佩刀出入帳下,表六院兵馬使。

    六院者,随、唐兵也,凡三千人,皆山南奇材銳士,故委佑統之。

    佑捧檄嗚咽,諸将乃不敢言,由是始定襲蔡之謀矣。

    舊令,敢舍諜者族。

    愬刊其令,一切撫之,故諜者反效以情,愬益悉賊虛實。

    時李光顔戰數勝,元濟悉銳卒屯洄曲以抗光顔。

    愬知其隙可乘,乃遣從事鄭澥見裴度告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