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回 楊柳青青都生兒女意 笙歌隐隐盡變故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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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難過了。
他和敵人同歸于盡，在武德上是十分光榮的。
軍人的戰死在疆場那是榮譽的事情。
&rdquo 趙翁抖戰着道：&ldquo他，他，他，我的兒子，他戰死了。
這，這，這是榮譽！&rdquo 他将兩隻手反扶了牆壁，抖戰坐下去。
關耀武道：&ldquo我姑母呢？我得去看看她。
&rdquo 說着，他站了起來。
趙翁搶着站起來，兩手将他抓住。
依然抖戰着道：&ldquo别，别，你别去。
你，你，你千萬别告訴她。
她剛剛生下一個外孫子，正在歡喜頭上呢。
&rdquo 關耀武笑道：&ldquo哦！老太爺你今天添了孫子了。
&rdquo 趙翁道：&ldquo我有個不情之請，你還是趕緊走開吧。
别讓她看見了。
她看見了不要緊，她告訴了我們少奶奶，那可了不得。
你請吧。
改天我到府上來詳細地問你。
&rdquo 正說到這裡，江氏就在後院裡高聲叫道：&ldquo老太爺，買着香燭回來了嗎？&rdquo 趙翁答應着道：&ldquo我還沒有去呢。
&rdquo 說着，向關耀武一擺手，趕緊跑回後院裡去。
江氏迎着他，請了個雙腿兒安，笑嘻嘻地道：&ldquo恭喜呀，老太爺。
添了孫子了。
挺大的個兒，洗幹淨了送上炕，睜着兩隻小眼睛直看人。
&rdquo 趙翁也笑道：&ldquo你添外孫子，不喜歡嗎？同喜同喜！&rdquo 江氏笑道：&ldquo你是樂大發了，笑着眼淚水都流出來了。
&rdquo 趙翁趕快扯着袖口揉着眼睛道：&ldquo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進去，進去，外面沒事，到裡面去照應吧。
&rdquo 說時，橫伸了兩手，攔着去路。
江氏以為他是心疼剛生孫子的少奶奶，要自己去照應着産婦，也就含笑轉回屋子去。
趙翁随在她身後，也就走了進去。
就在這時，猛然一陣霹霹拍拍的爆竹聲。
自然，那又是對門甘家慶祝過生日的爆竹了。
他手扶着門，怔怔地聽着。
桂枝卻在床上低聲的道：&ldquo你瞧我們老爺子，也是太高興了，添個孫子，放着這樣多的爆竹。
&rdquo 趙翁站在堂屋口，不敢答應，也不敢進去。
因為怕關耀武不知好歹，卻撞進來了。
他定了一定神，還是不放心，依然走到前院來。
算是他仔細得不錯。
關耀武還在大門口徘徊着。
趙翁趕到面前，向他拱了拱手道：&ldquo關連長，我這個時候，心裡亂極了，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可是自強陣亡的消息，這時千萬不能讓楊家母女知道。
知道了是好幾條人命。
我少奶奶生下孩子還不到半點鐘哩。
你怎不早給我一點消息呢？&rdquo 關耀武道：&ldquo我帶傷躲在老百姓家裡養了兩個多月才好，我也是前天才回來呀。
既然你有這樣一個難處，改日再談吧。
我走了。
&rdquo 說着，二人一同走上街來。
這時，對門甘家，正是鑼鼓喧天，堂會戲又開始在清唱。
關耀武見對面人家門口，滿地的碎爆竹。
不免駐腳看了一看。
就在這時，有一輛烏亮的新式汽車，很快地跑了過來，在面前停下，車門開了，一個穿黃呢軍服的人，佩着将官領章，腰挂佩劍，走下車來。
他認得，這是新升任的劉師長，曾在他部下當過連副。
這就立着正，敬了個禮。
劉師長回着禮向他笑道：&ldquo你不是關耀武嗎？現時在哪個部隊裡？&rdquo 關耀武于是把經過的情形，略微報告了一下。
劉師長道：&ldquo那好極了。
你到我部隊裡去，我正要用人，大概三五天内，我就要去石家莊。
你明後天到我公館裡去見我。
&rdquo 關耀武答應着是。
就在這時，甘家大門裡出來三個人。
第一個是甘厚之，穿了長袍馬褂。
第二個是甘積之，穿了西服。
第三個是黃曼英，穿着粉紅色旗袍。
齊齊地站着向劉師長鞠躬，連說歡迎。
關耀武是認得黃小姐的，在師長面前，可不敢打招呼。
黃曼英卻誤會了他是和劉師長同來的，點頭笑道：&ldquo關連長，也來了？&rdquo 劉師長望着道：&ldquo你們認得？&rdquo 黃曼英随便答道：&ldquo原來是鄰居。
&rdquo 劉師長笑道：&ldquo關連長，你也去叨擾他們一杯喜酒吧。
今天是甘處長生日，黃小姐和甘二先生訂婚，要我做個見證人。
甘二先生還是當義勇軍的人呢。
和你一樣，也是由口外剛回來。
他是回來募捐的，借了這個機會，定下百年之好。
&rdquo 甘積之便向前和關耀武握着手道：&ldquo請到舍下喝杯酒。
&rdquo 關耀武道：&ldquo對門趙老太爺，今日添了個孫子，我是來看看小壯丁的，有事要趕回城去。
就在這裡賀喜吧，不叨擾了。
&rdquo 甘積之這才看到趙翁半閃在他自己大門裡，便笑着點頭道：&ldquo老太爺，恭喜你呀！&rdquo 老太爺隻好走出來，拱拱手道：&ldquo二爺恭喜你。
&rdquo 他還要說話，小林可在後面叫着道：&ldquo老太爺請進去吧，楊老太有話說。
&rdquo 趙翁便向甘積之拱了手走回後院自己屋子。
江氏迎着道：&ldquo老太爺，孩子包好了。
你來瞧瞧你可心的孩子吧。
&rdquo 桂枝在屋子裡也低聲叫道：&ldquo爸爸你瞧瞧吧，真像他爸爸。
&rdquo 趙翁隔着屋子道：&ldquo好，我瞧瞧，包好了，可别招了風。
&rdquo 他說着，首先将堂屋的風門關閉上。
接着，還掩上了風門裡的雙合門。
于是江氏将一條小紅被包着的小嬰兒，雙手抱了出來。
小紅被上，還放着趙自強的一張半身相片。
她笑道：&ldquo你把他爺兒倆的相對照對照，不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嗎？&rdquo 孩子送到了面前，趙翁掀開包着嬰兒的小被角，見那孩子圓面大耳，兩隻烏眼珠，對了祖父轉動着。
趙翁笑道：&ldquo好的，好的，和自強一樣。
長命百歲，長命百歲！&rdquo 江氏也是高興極了，隻将嘴對包被上的相片努着，笑道：&ldquo拿着相片對照對照吧。
&rdquo 趙翁不便拒絕，隻好拿起相片來看看。
他這一看，想到兒子永無回來之日，這個初出世的孩子，早是沒了父親。
一陣酸心，熱氣直沖入眼眶子裡，幾乎要流出淚來。
他極力地忍耐着，裝成看呆了孩子，沒作聲。
但空氣卻不寂寞，對門甘家大門口，又送來一陣爆竹聲。
桂枝在屋子裡問道：&ldquo這是誰家也在放爆竹？&rdquo 小林在窗子外答道：&ldquo甘二爺和黃小姐正在行訂婚禮呢。
&rdquo 桂枝沒作聲，向窗戶外望着。
産婦房裡，窗戶雖是全用紙或布遮掩上了的。
可是上格窗戶，在屋梁下，還有兩塊玻璃敞着，露了亮光進來。
由那裡可以看到前院的兩棵大柳樹，搖着青青的影子。
那正是表現着窗子外是一片明媚的春光呀。
他和敵人同歸于盡，在武德上是十分光榮的。
軍人的戰死在疆場那是榮譽的事情。
&rdquo 趙翁抖戰着道：&ldquo他，他，他，我的兒子，他戰死了。
這，這，這是榮譽！&rdquo 他将兩隻手反扶了牆壁，抖戰坐下去。
關耀武道：&ldquo我姑母呢？我得去看看她。
&rdquo 說着，他站了起來。
趙翁搶着站起來，兩手将他抓住。
依然抖戰着道：&ldquo别，别，你别去。
你，你，你千萬别告訴她。
她剛剛生下一個外孫子，正在歡喜頭上呢。
&rdquo 關耀武笑道：&ldquo哦！老太爺你今天添了孫子了。
&rdquo 趙翁道：&ldquo我有個不情之請，你還是趕緊走開吧。
别讓她看見了。
她看見了不要緊，她告訴了我們少奶奶，那可了不得。
你請吧。
改天我到府上來詳細地問你。
&rdquo 正說到這裡，江氏就在後院裡高聲叫道：&ldquo老太爺，買着香燭回來了嗎？&rdquo 趙翁答應着道：&ldquo我還沒有去呢。
&rdquo 說着，向關耀武一擺手，趕緊跑回後院裡去。
江氏迎着他，請了個雙腿兒安，笑嘻嘻地道：&ldquo恭喜呀，老太爺。
添了孫子了。
挺大的個兒，洗幹淨了送上炕，睜着兩隻小眼睛直看人。
&rdquo 趙翁也笑道：&ldquo你添外孫子，不喜歡嗎？同喜同喜！&rdquo 江氏笑道：&ldquo你是樂大發了，笑着眼淚水都流出來了。
&rdquo 趙翁趕快扯着袖口揉着眼睛道：&ldquo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進去，進去，外面沒事，到裡面去照應吧。
&rdquo 說時，橫伸了兩手，攔着去路。
江氏以為他是心疼剛生孫子的少奶奶，要自己去照應着産婦，也就含笑轉回屋子去。
趙翁随在她身後，也就走了進去。
就在這時，猛然一陣霹霹拍拍的爆竹聲。
自然，那又是對門甘家慶祝過生日的爆竹了。
他手扶着門，怔怔地聽着。
桂枝卻在床上低聲的道：&ldquo你瞧我們老爺子，也是太高興了，添個孫子，放着這樣多的爆竹。
&rdquo 趙翁站在堂屋口，不敢答應，也不敢進去。
因為怕關耀武不知好歹，卻撞進來了。
他定了一定神，還是不放心，依然走到前院來。
算是他仔細得不錯。
關耀武還在大門口徘徊着。
趙翁趕到面前，向他拱了拱手道：&ldquo關連長，我這個時候，心裡亂極了，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可是自強陣亡的消息，這時千萬不能讓楊家母女知道。
知道了是好幾條人命。
我少奶奶生下孩子還不到半點鐘哩。
你怎不早給我一點消息呢？&rdquo 關耀武道：&ldquo我帶傷躲在老百姓家裡養了兩個多月才好，我也是前天才回來呀。
既然你有這樣一個難處，改日再談吧。
我走了。
&rdquo 說着，二人一同走上街來。
這時，對門甘家，正是鑼鼓喧天，堂會戲又開始在清唱。
關耀武見對面人家門口，滿地的碎爆竹。
不免駐腳看了一看。
就在這時，有一輛烏亮的新式汽車，很快地跑了過來，在面前停下，車門開了，一個穿黃呢軍服的人，佩着将官領章，腰挂佩劍，走下車來。
他認得，這是新升任的劉師長，曾在他部下當過連副。
這就立着正，敬了個禮。
劉師長回着禮向他笑道：&ldquo你不是關耀武嗎？現時在哪個部隊裡？&rdquo 關耀武于是把經過的情形，略微報告了一下。
劉師長道：&ldquo那好極了。
你到我部隊裡去，我正要用人，大概三五天内，我就要去石家莊。
你明後天到我公館裡去見我。
&rdquo 關耀武答應着是。
就在這時，甘家大門裡出來三個人。
第一個是甘厚之，穿了長袍馬褂。
第二個是甘積之，穿了西服。
第三個是黃曼英，穿着粉紅色旗袍。
齊齊地站着向劉師長鞠躬，連說歡迎。
關耀武是認得黃小姐的，在師長面前，可不敢打招呼。
黃曼英卻誤會了他是和劉師長同來的，點頭笑道：&ldquo關連長，也來了？&rdquo 劉師長望着道：&ldquo你們認得？&rdquo 黃曼英随便答道：&ldquo原來是鄰居。
&rdquo 劉師長笑道：&ldquo關連長，你也去叨擾他們一杯喜酒吧。
今天是甘處長生日，黃小姐和甘二先生訂婚，要我做個見證人。
甘二先生還是當義勇軍的人呢。
和你一樣，也是由口外剛回來。
他是回來募捐的，借了這個機會，定下百年之好。
&rdquo 甘積之便向前和關耀武握着手道：&ldquo請到舍下喝杯酒。
&rdquo 關耀武道：&ldquo對門趙老太爺，今日添了個孫子，我是來看看小壯丁的，有事要趕回城去。
就在這裡賀喜吧，不叨擾了。
&rdquo 甘積之這才看到趙翁半閃在他自己大門裡，便笑着點頭道：&ldquo老太爺，恭喜你呀！&rdquo 老太爺隻好走出來，拱拱手道：&ldquo二爺恭喜你。
&rdquo 他還要說話，小林可在後面叫着道：&ldquo老太爺請進去吧，楊老太有話說。
&rdquo 趙翁便向甘積之拱了手走回後院自己屋子。
江氏迎着道：&ldquo老太爺，孩子包好了。
你來瞧瞧你可心的孩子吧。
&rdquo 桂枝在屋子裡也低聲叫道：&ldquo爸爸你瞧瞧吧，真像他爸爸。
&rdquo 趙翁隔着屋子道：&ldquo好，我瞧瞧，包好了，可别招了風。
&rdquo 他說着，首先将堂屋的風門關閉上。
接着，還掩上了風門裡的雙合門。
于是江氏将一條小紅被包着的小嬰兒，雙手抱了出來。
小紅被上，還放着趙自強的一張半身相片。
她笑道：&ldquo你把他爺兒倆的相對照對照，不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嗎？&rdquo 孩子送到了面前，趙翁掀開包着嬰兒的小被角，見那孩子圓面大耳，兩隻烏眼珠，對了祖父轉動着。
趙翁笑道：&ldquo好的，好的，和自強一樣。
長命百歲，長命百歲！&rdquo 江氏也是高興極了，隻将嘴對包被上的相片努着，笑道：&ldquo拿着相片對照對照吧。
&rdquo 趙翁不便拒絕，隻好拿起相片來看看。
他這一看，想到兒子永無回來之日，這個初出世的孩子，早是沒了父親。
一陣酸心，熱氣直沖入眼眶子裡，幾乎要流出淚來。
他極力地忍耐着，裝成看呆了孩子，沒作聲。
但空氣卻不寂寞，對門甘家大門口，又送來一陣爆竹聲。
桂枝在屋子裡問道：&ldquo這是誰家也在放爆竹？&rdquo 小林在窗子外答道：&ldquo甘二爺和黃小姐正在行訂婚禮呢。
&rdquo 桂枝沒作聲，向窗戶外望着。
産婦房裡，窗戶雖是全用紙或布遮掩上了的。
可是上格窗戶，在屋梁下，還有兩塊玻璃敞着，露了亮光進來。
由那裡可以看到前院的兩棵大柳樹，搖着青青的影子。
那正是表現着窗子外是一片明媚的春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