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回 舊事難忘對門窺麗影 墜歡可拾隔座竊芳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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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牢騷?&rdquo 積之道:&ldquo我不發牢騷,我是真話。

    你瞧着,不久我就要做和尚了。

    &rdquo 桂枝笑道:&ldquo大年下的,你幹嘛說這些話?&rdquo 積之道:&ldquo不是大年下,我還不發這些牢騷呢。

    你想,光陰是多麼快?想想當年我做小孩子的時候,換新衣,穿新鞋子,身上揣着壓歲錢,跑跑跳跳,多有意思。

    所以天氣冷了,隻交十二月,天天就盼望着過年,年越來得早越好。

    現在可不然了,知道過一年就大一歲,非常地怕年來。

    可是怕也不行,年總是要來的。

    轉眼青春過去了,一點兒事業沒有成就。

    &rdquo 桂枝笑道:&ldquo你就為着這個要做和尚嗎?就以海甸而論吧,不如甘二爺的人,可多着呢,這麼些人都該去做和尚了。

    那麼,世界恐怕要變成為和尚世界。

    &rdquo 積之在路上來回地走着,也就笑了,因道:&ldquo不能那樣說,各人的情形不同。

    青年人隻要精神上得着安慰,挨餓受冷那都是全不在乎。

    我總覺得這世界沒有一件事情會讓我順心的。

    唉!&rdquo 他說着這話,不住地搖頭,而且還是連聲歎氣。

    桂枝看他這情形,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于是默然地靠住了門框,沒有把這話向下說去。

    積之還是将兩隻袖子籠住了,在路上徘徊着。

     桂枝的心裡,本是很安靜的,沒有一些子别的思想。

    對于甘積之這個人,決對不會有什麼留戀。

    但是他既然在門口這樣徘徊着,自己先避了進去,也好像是無禮,也就隻得舍了笑容,始終在那裡站着。

    積之由他自家門口走起,經過桂枝的大門,走過五六戶人家,複又走回去。

    他就是這樣地來回走着,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數。

    他低了頭,将眼睛望着在地面上,不看桂枝,也不看别的。

    看他那樣子心裡定是煩悶得厲害,桂枝本來想用話來安慰他兩句,然而這就透着自己與他用情未斷,因之自己就笑着道:&ldquo二爺,明天見,明天跟你拜年。

    &rdquo 說着微微一笑。

    積之這才醒悟過來,本待用話來答複的,似乎她有心規避,隻在他兩眼轉着微微一笑的當中,人就走遠了。

     積之向那門裡望時,看到她那身腰雖是很強壯,還不失一種婀娜的樣子。

    心想這種人才,雖是出于舊家庭,能吃苦耐勞,同丈夫合作。

    而且把她領上新的路上來,她一樣的了解,若要說摩登女子,這才算是摩登女子。

    假如自己在一年以前,已經将生活問題解決了,那末,今年過陰曆年,必定有個家庭,而且就是一位健而美的女子來布置這個家庭的了。

    他在路上徘徊着,走來又走去,直到臉上手上,都覺得冰透了骨了,一輪金黃色,帶着病态的太陽,已經沉到西山頂上去了,這才回家去。

     所幸思想越舊的人家,過年的空氣也越濃厚,積之回家以後,許多過年的事,将他籠罩着,也就把别的事情丢到一邊去了。

    晚上吃過了年飯,哥嫂帶着孩子們擲升官圖,開話匣子帶守歲。

    積之陪着鬧了兩個鐘頭,退回小書房裡來,在燈下習字消遣。

    家裡沒有什麼聲音,屋外也是悄靜無聲,心裡有點疑惑,仿佛不像往年的大年夜。

    原來這個時候,山海關業已失陷,華北告驚,平津兩地,情形都十分緊張,官方有布告,過年不許放爆竹和打年鑼鼓。

    這海甸地方,和駐兵的西苑大營,相隔太近,便是一個小爆竹,也不許放。

    這新年惟一的點綴品,便是爆竹,既沒有爆竹聲,一個人對着一盞孤燈寫字,非常的寂寞。

    夜越深,側耳聽聽窗子外,上房守歲的哥嫂們也都睡了,由近到遠,隻有那不甚大的西北風,在天空裡經過,将那幹枯的樹枝吹得呼呼作響。

    積之将筆放下,走出房門來,在院子裡向四周看看,有一種刮人毫毛的冷氣向臉上撲着。

    隻見天色黑沉沉地,籠罩了大地,向西北看,隐隐中有些黑巍巍的影子,那便是西山了。

    許久許久,才遙遙的,有兩聲狗叫。

    積之覺得這樣的新年夜,未免太荒涼了,走進房來,也不再寫字,手撐了桌沿,便向這盞孤燈,呆呆地看去。

    他想到自有生以來,隻經過這樣一個凄涼的除夕。

    他坐着沉沉地想,忘了一切,卻有一種吱咯吱咯的小聲音,送進耳朵來,低頭看手上的手表時,已經是兩點鐘了。

    他忽然想到,照着鐘點計算,這不是除夕,這是舊曆元旦了。

     說到舊曆元旦,這就讓人記起去年元旦的事情來了。

    那天剛由衙門回來,就在路上碰到了桂枝,我隻說一聲喝咖啡去,她就動腳了。

    看那意思,分明是在路上等候着我回來。

    那個時候,她是一百二十四分地要嫁我。

    所以在乳茶鋪裡,對于我訂三年密約的話,她不贊成。

    而不贊成的原因,現在也可以想出來了,必定是趙自強已經開始向她進攻,她也怕家庭有了變化,就望我早早定局,可不料我竟是慎重過分,把她抛棄了。

    現在又是元旦了,她已經做趙太太多時,我呢,依然是個孤獨者。

    元旦日和情人在咖啡館裡訂密約,這比任何方法來消遣新年,都有意味。

    假使我娶了桂枝,以後每年元旦,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