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欲即欲離同車憶往事 半哭半笑倚枕病殘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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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那情形,就無意回海甸,不過是送我一程,我為什麼倒給人家不好的臉子看呢,于是就向積之笑道:&ldquo到了海甸,上我們家裡去坐坐吧。

    &rdquo 積之突然地回答道:&ldquo不必去了。

    &rdquo 他原是一句牢騷話。

    說出來之後,倒有些後悔,我為什麼不必去呢?桂枝隻聽到他這一句不必去了,至于他心裡立刻在懊悔着,那可不知道。

    便笑道:&ldquo好,改天見吧。

    &rdquo 說話時,汽車已經在海甸街頭停着了。

    桂枝随着乘客扒着車門下了車。

    積之由車門一跳,站在地面上,兩手拍了幾下灰,桂枝因他由遠道送了回來,就這樣地走去,心裡未免有點過意不去,站在一邊,正望着他呢。

    他卻是不理會這一層,拍完了灰,就取下帽子來,向桂枝點了一個頭道:&ldquo大姑娘,你回去吧。

    我不願意到海甸街上去,就不再送了。

    &rdquo 說畢,回轉身來,就向回北平的大道上走。

    當他走去的時候,臉上自然帶了些淡淡的笑容。

    可是那笑容是勉強放出來的,料想到心裡,那也是不高興已極,桂枝并不能上前去,向他解釋幾句,那也隻得罷了。

     她在街頭上呆站了一會,慢慢地走回家去。

    江氏見女兒帶了一種不快的顔色,走進屋子裡來,心裡很是詫異,就問道:&ldquo在黃家住了三天啦。

    &rdquo 桂枝見母親很注意自己,立刻就笑道:&ldquo他們死命地拉着,不讓走,要不然,昨天一早就回來了。

    &rdquo 江氏道:&ldquo黃小姐的老爺子老太太,心裡不怎樣難受嗎?&rdquo 桂枝道:&ldquo他們家是混差事的人,把出門這些事,也就看得很平常。

    再說田連長還是他們家沒有過門的女婿,他們好像也很淡的。

    &rdquo 江氏道:&ldquo你這孩子說話,未免不成道理。

    難道說沒有過門子的女婿,就應該不放在心上嗎?我就不是那樣。

    &rdquo 桂枝笑道:&ldquo我的老太太你别多心,我也不是說你呀。

    &rdquo 說着,她竟笑嘻嘻地走回裡面屋子,照常做事去了。

    江氏看了這種情形,倒猜不出她的所以然。

    其實這個時候,桂枝心裡,不是惦記那個從軍出塞的趙自強,卻是惦記那個失意而去的甘積之。

    她一個人私自忖度着,自己無意提到那個大紅門地方,就讓那個老頭聽了去了。

    那個老頭子說了,是到大紅門去的,他必然是把這話轉告了甘積之。

    積之就算定了,我還是心裡有他,而且在城裡住一兩天,必定回海甸的,所以到長途汽車站上來等我。

    天下事不見得那樣巧,他一到汽車站就遇到我了,也許在車站上來了好幾回了。

    這樣看起來,他對我是一番什麼心意,大可想見了。

    固然,我是有了丈夫的了,不能再有外心,可是他費了這樣大的氣力,送我回海甸來,也許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我簡直沒有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把話說出來,這可是心裡過不去的一件事了。

    不知道他哪一天還能到海甸來,他如是來的話,我應當大大方方的,向他說幾句安慰的話。

    隻是這是做女孩子的,一段極大的秘密,除了自己想得爛熟,哪裡還能對第二個人說呢?自從這一天起心裡老是拴上一個疙瘩,覺得很是對甘二爺不起。

    同時,耳朵裡也不免聽到傳說,道是甘二爺兄弟不和,丢了差事,都是為了想娶楊家大姑娘的原故,他立了誓,不發财,讨不着楊桂枝,就不回來。

    現在楊桂枝有了主了,他有多少錢,也不會讨着的,看他回來不回來?桂枝聽了這些話,心裡怎樣不難受?心想,我倒想不到甘積之用情這樣的專,為我受了這樣大的犧牲。

    可是他得着什麼好處呢?但是他果然為我受了犧牲的話,就不該在一個時候,用那極淡的态度來對着我,外面那些傳言,也許是假的吧?她如此想着,又暗暗地探聽了許多次,這消息卻是越探聽越實在,甘積之果然是為她受了犧牲的。

    她想人家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不但是得不着自己一點好處,而且還遭了自己的白眼。

    這樣說起來,自己實在不應該。

    總得找這個機會,和他說幾句話,雖然是不能嫁他,也不妨安慰他兩句。

    女子的心,是搖動不得的;一搖動之後,就沒有法子收拾了。

    桂枝心裡橫擱着一片對不住積之的思想,常是探聽積之有回來的消息沒有? 轉眼就到了暑假期了,心裡想着,積之必會在這個時候回來的,不時的由甘家門口經過着,看有他的蹤迹沒有。

    很快的兩個月,暑假又過去着,已是到秋季開學了。

    清閑的時候,積之也不回來,到了開學以後,這樣遠的路,他又跑回來做什麼,這也就隻好不盼望他了。

     算一算日期,趙自強到喜峰口去,五個月之中,倒有上十封信寄回來,每一個月約莫總有兩封信到家。

    他雖寫的是家書,在信上所寫,一大半卻是安慰嶽母的話。

    信上說隻發了三次饷,而每次發的饷,他都全數寄了回來,說是在喜峰口那地方,有錢也無處可用,辦公費裡有富餘,足夠維持一個人生活的了。

    趙翁的态度,是非常的公正,兒子将款寄到了家,就要分一半到楊家來。

    江氏原來是不肯收着用,後來趙翁說,今年下半年,一定要辦喜事的,拿去和你們大姑娘買點衣料,預備做嫁衣吧,江氏知道老人家是實心眼子,也就照收了。

     這是舊曆九月中旬時候,北方的天氣,已經是慢慢寒冷起來,大門外路上,向西山去的汽車聲,來往得是實為熱鬧,原來這都是到西山去看紅葉的閑人,每年這個時候,他們總是要忙一陣子的。

    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和甘積之認識了半年多,感情也有了,曾應了他的約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