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回 脈脈傳茶含悲慰夫婿 匆匆出塞強笑别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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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忍住那把眼淚，站了起來，依然坐上車去趕車，趙自強連着司務長，索興坐了大車，一鞭跑回了大營。
他走回連部的時候，迎面正遇了田青，他笑道：&ldquo你究竟比我好，回家瞧一趟愛人去了。
&rdquo 趙自強什麼話也沒有說，重重地唉了一聲。
田青笑道：&ldquo怎麼樣？老丈母娘，有什麼不滿意的話嗎？&rdquo 趙自強道：&ldquo唉！那倒不是，可是&hellip&hellip&rdquo 說着，左手取下了軍帽，右手在頭上撫摸了一番，表示他那種躊躇而無可如何的神氣來。
田青向他對站着，待了許久，看了他那種情形，也就随着傷感起來。
因道：&ldquo我今天也是倒黴極了，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到城裡去，都碰了釘子。
&rdquo 趙自強道：&ldquo難道你的老丈母娘倒有什麼話了？&rdquo 田青道：&ldquo那倒不是，學堂裡電話怎麼也叫不通。
今天要是過了五分鐘，打得通電話，也算白打，因為她已經回家去了。
&rdquo 趙自強悄悄地握了他的手笑向他道：&ldquo我幫你托了我老爺子，派人到城裡送口信去了，趕上長途汽車，來回也就是兩三點鐘，你在四五點鐘，到海甸去一趟試試看，準會着黃小姐了。
&rdquo 田青半昂了頭想了許久，忽然一搖頭道：&ldquo我決不去了。
&rdquo 趙自強還想問他個所以然，傳令兵跑來，說是營長有話說，問了連長好幾回了。
趙自強隻得匆匆跑到營部，可是見了營長，卻是問大車找完全了沒有，那樣一句贅話。
連部裡結束得怎麼樣了，自己丢開了大半天，還不知道，自然也少不得跑回去看看，一到了連部裡，司務長就送了一篇賬目來看，檢查最後那筆總數，卻欠了外面一百多元的連部私賬，自己待要一筆一筆查去，又沒有那些工夫，兩隻手捧了賬單子，卻搖了兩搖頭道：&ldquo欠人家這麼些個錢，拿什麼給，幹脆，全拖着吧。
&rdquo 司務長笑道：&ldquo不給就不給，反正商家也攔不住咱們開拔。
&rdquo 趙自強歎了一口氣道：&ldquo這話可不能那樣說。
人家誰不是血本，老早的把東西賒給咱們了，咱們一拍屁股走了，讓人家白瞪眼，假如咱們是做買賣的，那怎麼辦？這話可說回來了，咱們不是誠心坑人，無奈一不關饷，二來走得這樣急，誰也&hellip&hellip&rdquo 這些理由還不曾說完，營部派人來傳話，營長請連長去領東西。
領東西這總是好事，趙自強便立刻就去。
到了營長辦公室裡，隻見那桌上用大報紙包着。
堆放了好幾個紙包。
紙包上用紅筆寫了第幾連的字樣。
營長寶芳，指着一個紙包向他笑道：&ldquo救國聯合會，聽到我們出發了，送了許多暑藥給咱們。
團部裡就分配好了，一連得着一包，你帶回去吧。
&rdquo 趙自強又覺得是這樣不要緊的事。
大概營長在團長那裡是鄭而重之地拿來，所以也要連長鄭而重之地受了去，這有什麼話可說，隻好拿了那個紙包回連部了。
到了連部裡，少不得又把這一大包藥打開了，交給三個排長，去分給弟兄們。
這一層很可省了的麻煩，未曾結束，随從兵就進屋來說：&ldquo那個雜貨店裡的掌櫃，自己又來了。
我說連長出去了。
他說，他親自看到連長上樓的。
他并不要錢，隻要和連長說幾句話。
&rdquo 趙自強想了一想道：&ldquo我下去見他吧。
&rdquo 下得樓來，隻見那位掌櫃劉君，靠了牆角站着，腦袋幾乎是垂到懷裡面去。
趙自強先叫着他道：&ldquo劉掌櫃，我真對不住，現在上面沒有發饷，要了我的命，也拿不出錢來。
&rdquo 那劉掌櫃，帶了哭音道：&ldquo你不給就不給吧。
我隻求求你到了防地，有錢多少給我寄一點來吧。
&rdquo 趙自強看了，真是不忍，便問道：&ldquo連新帶舊，我一共欠你多少錢？&rdquo 劉掌櫃道：&ldquo大概二十來塊錢吧？要是你這一處，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交個朋友吧，可是别人還欠着呢。
&rdquo 他說時，擡起一隻袖子去揉擦眼睛。
趙自強真不過意，就在身上掏出兩塊現洋交給了他，那劉掌櫃很知足，千恩萬謝地去了。
趙自強做了一件痛快事，心裡正舒服了一陣子。
魏排長來說，大行李都捆好了，天一黑了，也不能裝大車，這是要跟了團部走的，先得請連長過好了目，這就先把一部分裝車。
趙自強一想，這倒是不可大意的事，于是跟着排長走了。
這一去，足足忙了兩小時，回得連部來想喝一口水，随從兵又說，營長傳連長回話。
趙自強口裡雖不說出來，心裡就道：&ldquo理他呢，我是牛馬，一刻兒工夫，也不讓歇，屁大的事，也叫我跑一趟。
&rdquo 他一面想着，一面上樓。
走到樓梯半中間，忽然一想，慢來！這樣緊急的時候，哪裡就能說沒事。
營長傳見不到，誤了公事，别鬧出亂子來了吧？他如此想着，那半截樓梯，就沒有這勇氣上去。
終于他是掉轉身下樓，一直向營部來了。
這回算是差一點兒來遲了，三個連長，都在這裡等着呢。
寶營長平常對這四個連長，也就像自己弟兄一樣，這時沒有外人，大家在辦公室裡坐着。
寶芳道：&ldquo咱們這回在西苑住的日子太久了，外面的賒欠，各人大概是不少，這沒法子，隻好留住将來再說。
營底子，各連今晚就派好一名弟兄看着。
我們這回出發，實在是不同平常，多一個人，有多一個的好處，看守營底子，挑一個老弱些的得了。
現在還沒有什麼事，這回走得急促一點，晚上不定什麼時候，有事情商量，要随請随到才好。
天黑了，叫夥夫趕夜烙餅吧。
這一天的糧食，總得帶足。
&rdquo 營長說完了，又說了些别的話，無非是叮囑凡事早早預備而已。
大家告退了回連部。
走在半路途中，殷得仁悄悄地握了趙自強的手道：&ldquo你有什麼感觸嗎？&rdquo 趙自強道：&ldquo我有什麼感觸，誰也都是一樣！&rdquo 殷得仁搖搖頭笑道：&ldquo我就不一樣，你那話不能普通的講。
到了這個時候，你才知
他走回連部的時候，迎面正遇了田青，他笑道：&ldquo你究竟比我好，回家瞧一趟愛人去了。
&rdquo 趙自強什麼話也沒有說，重重地唉了一聲。
田青笑道：&ldquo怎麼樣？老丈母娘，有什麼不滿意的話嗎？&rdquo 趙自強道：&ldquo唉！那倒不是，可是&hellip&hellip&rdquo 說着，左手取下了軍帽，右手在頭上撫摸了一番，表示他那種躊躇而無可如何的神氣來。
田青向他對站着，待了許久，看了他那種情形，也就随着傷感起來。
因道：&ldquo我今天也是倒黴極了，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到城裡去，都碰了釘子。
&rdquo 趙自強道：&ldquo難道你的老丈母娘倒有什麼話了？&rdquo 田青道：&ldquo那倒不是，學堂裡電話怎麼也叫不通。
今天要是過了五分鐘，打得通電話，也算白打，因為她已經回家去了。
&rdquo 趙自強悄悄地握了他的手笑向他道：&ldquo我幫你托了我老爺子，派人到城裡送口信去了，趕上長途汽車，來回也就是兩三點鐘，你在四五點鐘，到海甸去一趟試試看，準會着黃小姐了。
&rdquo 田青半昂了頭想了許久，忽然一搖頭道：&ldquo我決不去了。
&rdquo 趙自強還想問他個所以然，傳令兵跑來，說是營長有話說，問了連長好幾回了。
趙自強隻得匆匆跑到營部，可是見了營長，卻是問大車找完全了沒有，那樣一句贅話。
連部裡結束得怎麼樣了，自己丢開了大半天，還不知道，自然也少不得跑回去看看，一到了連部裡，司務長就送了一篇賬目來看，檢查最後那筆總數，卻欠了外面一百多元的連部私賬，自己待要一筆一筆查去，又沒有那些工夫，兩隻手捧了賬單子，卻搖了兩搖頭道：&ldquo欠人家這麼些個錢，拿什麼給，幹脆，全拖着吧。
&rdquo 司務長笑道：&ldquo不給就不給，反正商家也攔不住咱們開拔。
&rdquo 趙自強歎了一口氣道：&ldquo這話可不能那樣說。
人家誰不是血本，老早的把東西賒給咱們了，咱們一拍屁股走了，讓人家白瞪眼，假如咱們是做買賣的，那怎麼辦？這話可說回來了，咱們不是誠心坑人，無奈一不關饷，二來走得這樣急，誰也&hellip&hellip&rdquo 這些理由還不曾說完，營部派人來傳話，營長請連長去領東西。
領東西這總是好事，趙自強便立刻就去。
到了營長辦公室裡，隻見那桌上用大報紙包着。
堆放了好幾個紙包。
紙包上用紅筆寫了第幾連的字樣。
營長寶芳，指着一個紙包向他笑道：&ldquo救國聯合會，聽到我們出發了，送了許多暑藥給咱們。
團部裡就分配好了，一連得着一包，你帶回去吧。
&rdquo 趙自強又覺得是這樣不要緊的事。
大概營長在團長那裡是鄭而重之地拿來，所以也要連長鄭而重之地受了去，這有什麼話可說，隻好拿了那個紙包回連部了。
到了連部裡，少不得又把這一大包藥打開了，交給三個排長，去分給弟兄們。
這一層很可省了的麻煩，未曾結束，随從兵就進屋來說：&ldquo那個雜貨店裡的掌櫃，自己又來了。
我說連長出去了。
他說，他親自看到連長上樓的。
他并不要錢，隻要和連長說幾句話。
&rdquo 趙自強想了一想道：&ldquo我下去見他吧。
&rdquo 下得樓來，隻見那位掌櫃劉君，靠了牆角站着，腦袋幾乎是垂到懷裡面去。
趙自強先叫着他道：&ldquo劉掌櫃，我真對不住，現在上面沒有發饷，要了我的命，也拿不出錢來。
&rdquo 那劉掌櫃，帶了哭音道：&ldquo你不給就不給吧。
我隻求求你到了防地，有錢多少給我寄一點來吧。
&rdquo 趙自強看了，真是不忍，便問道：&ldquo連新帶舊，我一共欠你多少錢？&rdquo 劉掌櫃道：&ldquo大概二十來塊錢吧？要是你這一處，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交個朋友吧，可是别人還欠着呢。
&rdquo 他說時，擡起一隻袖子去揉擦眼睛。
趙自強真不過意，就在身上掏出兩塊現洋交給了他，那劉掌櫃很知足，千恩萬謝地去了。
趙自強做了一件痛快事，心裡正舒服了一陣子。
魏排長來說，大行李都捆好了，天一黑了，也不能裝大車，這是要跟了團部走的，先得請連長過好了目，這就先把一部分裝車。
趙自強一想，這倒是不可大意的事，于是跟着排長走了。
這一去，足足忙了兩小時，回得連部來想喝一口水，随從兵又說，營長傳連長回話。
趙自強口裡雖不說出來，心裡就道：&ldquo理他呢，我是牛馬，一刻兒工夫，也不讓歇，屁大的事，也叫我跑一趟。
&rdquo 他一面想着，一面上樓。
走到樓梯半中間，忽然一想，慢來！這樣緊急的時候，哪裡就能說沒事。
營長傳見不到，誤了公事，别鬧出亂子來了吧？他如此想着，那半截樓梯，就沒有這勇氣上去。
終于他是掉轉身下樓，一直向營部來了。
這回算是差一點兒來遲了，三個連長，都在這裡等着呢。
寶營長平常對這四個連長，也就像自己弟兄一樣，這時沒有外人，大家在辦公室裡坐着。
寶芳道：&ldquo咱們這回在西苑住的日子太久了，外面的賒欠，各人大概是不少，這沒法子，隻好留住将來再說。
營底子，各連今晚就派好一名弟兄看着。
我們這回出發，實在是不同平常，多一個人，有多一個的好處，看守營底子，挑一個老弱些的得了。
現在還沒有什麼事，這回走得急促一點，晚上不定什麼時候，有事情商量，要随請随到才好。
天黑了，叫夥夫趕夜烙餅吧。
這一天的糧食，總得帶足。
&rdquo 營長說完了，又說了些别的話，無非是叮囑凡事早早預備而已。
大家告退了回連部。
走在半路途中，殷得仁悄悄地握了趙自強的手道：&ldquo你有什麼感觸嗎？&rdquo 趙自強道：&ldquo我有什麼感觸，誰也都是一樣！&rdquo 殷得仁搖搖頭笑道：&ldquo我就不一樣，你那話不能普通的講。
到了這個時候，你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