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回 舊事難忘對門窺麗影 墜歡可拾隔座竊芳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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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注意着在台上,所以自己身上的事,卻完全不知道。

    過久了,她的手,不知怎樣疏了神,将手絹落在椅靠上,就向前看着去了。

    自己原不敢去動她的私有物,但是直等把戲看完了,她也不理會這條手絹。

    在她起身之後,這就把手絹拿到手上來了。

    這樣看起來,她或者是有心把手絹私遞給我的,也未可料,若不收起來,卻是辜負她一番好意了。

    積之坐在書房裡,層層地推想,越想越覺得越是桂枝情厚。

    積之隻管把這件事颠三倒四地想着,心裡有如熱火燒,熱水澆,說不出是這樣不舒服。

    坐不住了,便在床上躺下。

    頭昏沉沉的,似乎有點病。

    但正月初一,不可在家庭裡表現了病相,于是點了一枝洋燭,放在床頭邊茶幾上,然後拿了一本書,高高地睡在枕上來看。

    殊不想自己越掙紮,這病勢來得越兇猛,到了後來,頭下如加了百十斤的石磨,胸裡翻騰做吐,不但是不能看書,便是靜靜地躺着,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在床上左翻右轉,嘔吐了兩陣,情不自禁,呻吟了幾聲。

    這就把厚之驚動了,帶着聽差,跑進房來探望。

    他見積之睡在枕頭的一邊,面白如紙,微微閉着眼睛,隻管喘氣。

    倒大吃一驚,趕快用手去摸摸積之的額頭,燒得燙手。

    因問道:&ldquo積之,你吃壞了什麼東西嗎?&rdquo 積之微睜着眼搖了兩搖頭。

    厚之道:&ldquo你到哪裡去了?&rdquo 積之就含混着說,并沒有到什麼地方去,隻在街上随便走走,看看人家門口的春聯。

    厚之道:&ldquo這就是了。

    外面天氣很涼,你在熱屋子裡,突然出去,吹了冷風,受了涼,中了感冒了,這樣夜深,又是正月初一,找醫生可不容易,找藥也不好辦。

    &rdquo 積之将手微微擺了兩擺道:&ldquo不要緊的,找些生姜胡椒沖碗水喝就是了。

    &rdquo 厚之兩隻手在相搓着,除了這樣辦,也沒有第二個辦法,于是坐在積之書房裡,看到聽差,将姜湯送來,伺候積之喝下了,替他重重地蓋着被,方始走去。

    他這樣一睡,足有十幾小時,待他完全清醒過來,已是太陽高照在窗戶紙上了。

    他到了這時,腦筋清楚了,才慢慢地回想到未病倒以前的事情上去。

     在不曾睡下的時候,曾拿着一條拾來的手絹,在燈下把玩,這方手絹,在自己急于要上床睡覺,不曾理會到,放在哪裡,現在就記不起來了。

    若是在燈下賞玩這手絹的,必然是随手放在桌上,厚之到這房裡來探病的時候,他就看到那方手絹了。

    那手絹上,不但有香氣,而且還挑了花,顯然是女子的東西。

    哥嫂若得了這條手絹,又不免要猜疑一番了。

    想到這裡,心裡十分不安。

    其實這條手絹,并不曾惹着這大門裡的哪個人注意,在他清醒以前兩小時,早已把這消息依然傳到手絹的原主人耳朵裡去了。

     原來昨天這一日戲,不僅是弄得甘積之成了感冒病,便是桂枝這個懷孕的人,也受着累動了胎氣,到了次日上午,趙翁也就請了這海甸街上一位有名的中醫王大夫來看病。

    這王大夫平常喜歡下象棋,趙翁平常也喜歡下象棋,兩個人卻是一對棋友,在診過了脈之後,王大夫就在堂屋裡和趙翁閑談。

    王大夫先打了一個哈哈然後道:&ldquo每逢時節,做醫生的就得忙上一陣子,這原因很是簡單,就是吃壞了。

    &rdquo 趙翁道:&ldquo剛才王先生在對門和甘二爺瞧病,他也是吃壞了嗎?&rdquo 王大夫道:&ldquo也不外乎此吧?大概吃傷了食,又招了風,唉!現在年輕的人,什麼都不要緊,死在頭上,還要談戀愛。

    &rdquo 趙翁道:&ldquo你說的是甘二爺嗎?&rdquo 王大夫道:&ldquo可不是他,犯了這樣重的感冒病,還要把一條女人用的手絹,放在枕頭底下。

    &rdquo 趙翁笑道:&ldquo你怎麼知道是女人用的手絹呢?&rdquo 王大夫道:&ldquo怎樣不曉得?那手絹角上挑得有花,而且是香噴噴的,哪個男子,肯用這樣的手絹?&rdquo 他們在外面說話,桂枝在隔壁卧室裡,也正躺在床上靜靜地聽着,要打聽積之什麼病?聽到這裡,心裡突突亂跳,又沒法禁止王大夫不說。

    隻聽到趙翁道:&ldquo這位甘二爺,倒是個老實人,還會有這種事嗎?&rdquo 王大夫道:&ldquo一個人有外浮,有内浮,惟有這内浮的人,一臉正經的樣子,暗下老不做好事,這就最容易出亂子。

    我也是一番好心,怕這手絹讓他哥哥看到,不大方便,趁着他燒得迷糊的時候,塞到床墊褥下去了。

    &rdquo 他這樣說着不打緊,桂枝躺在床上,卻是陣陣地流着熱汗。

    心裡想着怪不得昨天回來,四處找不着那條手絹,卻是聽戲的時候,他在我身上偷了去了。

    這個人真有些胡鬧,我已經是人家的太太了,你怎能再想我,把我的東西拿去做表記,萬一把這事傳揚出去了,我把什麼臉見人?心裡是一連疊地喊着糟了。